“我不会帮你。”
燕不虞捏着杯身微微倾斜,忽然话锋一转:“但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去不去由你。”
茶水里映着少年悲转喜的目光,还有边缘上,另一双满是疑惑和探究的小眼神。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如此。
随意强作镇定地回答:“前辈请说!”
分明就是一副叫他去赴死也在所不惜。
蔚秋正觉得事情不对,便听见燕不虞说:“东面六里处,有一名叫阴崖窟的险地,里面潜伏着一只中阶妖兽,叫声如婴啼,喜崎岖阴寒之地,善攀爬蛰伏,钢爪刀枪不入,其力足有千百斤重。”
“如今正当血月鼎盛之日,那只妖兽应当堪比高阶妖兽,虽不及随子瑜在秘境中所遇的妖兽之多,但若你能取了那六尾婴豹的妖丹,对你的修为也是有极大的好处。”
“我去!”
随意死死握着拳道:“只要能甩掉随子瑜,高阶妖兽又有何惧?是活的就总会有弱点!”
然后便态度坚决地转身离去,丝毫不知那妖兽到底是何方神圣。
阴崖窟本就是险地,相传不论修士和凡人,掉入其中无一生还,更何况还有一只堪比高阶妖兽的六尾婴豹!
这分明就是让随意去送死!
随意这小子也是糊涂,师父说什么他便信什么,也不想想他有没有一丝的可能生还?
蔚秋瞪着不远处那个正在淡定品茶的男子,心下有些恼火地想:师父也忒狠心了,不帮忙还出馊主意,鬼知道那随子瑜到底是怎么突破的,非要有样学样。
如今随意刚凝结金丹,境界尚且不稳,如何能对付那只妖兽?
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看!
红衣少女心想着,不打一声招呼便要转身溜出门。
“阿秋,你这是打算去哪儿?”身后的男子料事如神,在转身的时候便慢悠悠地叫住。
“我……”
蔚秋绞尽脑汁想理由,却叫自家狠心的师父戳穿了意图:“你想去帮随意,是么?”
是是是,您不帮,徒儿还不能代劳啊?
“帮?”
燕不虞抬眼睨道:“你连暗雪都无法驾驭,能帮到他什么?收尸么?还是一起去送死?”
这不说还好,一说更来气!
蔚秋抱胸冷哼:“师父您明知道他这一行是去送死,还将这么危险的地方告诉他,未免也太狠心了吧?”
谁知男子只是若有所思地下结论:“原来你知道这个地方。”
那可不嘛?
蔚秋正在气头上,什么怨念一股脑全倒出来了:“谁让师父您平日里就没教过我什么,还是徒儿勤勉,日日泡在一楼的藏书阁里,将一些歪瓜裂枣的奇事通晓了个遍!尽管如此,也是受尽了白眼。”
她这小师叔听着威风,实际上憋屈着呢。
“嗯。”
男子说了句偏题的话:“确实是为师的失职。”
那您还拦得这么理直气壮。
蔚秋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便要偷偷摸摸地溜走。
谁知刚走到门口,房门忽然‘啪’的一声关上了,紧接着连窗户都挨个紧闭。
回头一看,那墨袍男子刚收手。
显然就是他做的好事!
蔚秋气恼道:“师父,您为何又拦我?”
说完,便听见男子道出了一个十分离谱的要求:“你说为师没有好好教过你,那从今日起,你一日没有学会为师那日教你的曲子,便一日不能去看随意。”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蔚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连同腰边别着的暗雪都寒光大绽,无声地向男子抗议。
“难吗?”
燕不虞似是在问蔚秋,又像是在问暗雪。
甭管哪个,蔚秋第一个不同意:“待徒儿学好那首曲子,恐怕黄花菜都要凉了!师父您想看着随意去送死何不直说?”
“那你请便吧。”
燕不虞摊手示意她自行决定,出奇的好说话。
待她满心欢喜地去开门,才知道他所谓的请便是什么意思。
分明在说:这门你能开得了,我服你,你爱干啥干啥,若开不了就留下来乖乖练曲!
最奸诈也不过如此了!
蔚秋怨愤地回头瞪着不远处的男子,心中念念有词:师父啊师父,您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烧得可真狠,居然连条活路都不给!
您还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善解人意的师父吗?
少女的脸色时而怨愤时而憋屈,好不精彩,尽管如此,却仍旧无法改变男子坚决的教学态度。
到最后,蔚秋垂头丧气地拿起笛子准备吹曲子。
奈何几日未练,连音该按哪个孔都忘记了,只得眼巴巴地瞅着那个清闲无事干的男子。
“师父……我忘得差不多了。”
“……”
“师父?师——”
“过来。”
燕不虞终于开口了,待她屁颠屁颠地跑上前来后,便将音律又讲解了一遍。
蔚秋听完顿时恍然大悟,当即有模有样地练了起来。
她记性不算最好,但在阳霄宗时,却是弟子中最为勤勉的一个,一旦认定什么,便会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若有朝一日拿回了那件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或许攀登永生大道指日可待。
阿秋,切莫放弃……
燕不虞悄然无息地轻捂着心口。
灵根所在之处,有暖流不断地蔓延至全身,无时不刻都在修复他受损的元神。
……
三日后。
蔚秋忽然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也不管椅子摔没摔,激动地对眼前的墨衣男子说:“师父师父,你方才听见没有,我会吹了!”
还有几分师父奏曲时的味道!
“听见了。”
燕不虞淡定自若地整理袖子,徐徐起身道:“走吧,为师带你去,阴崖窟里这里可不近,待你只身一人赶到,怕是真的得给他收尸了。”
蔚秋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跟在他后头的同时,忽然想到了某个可能,忐忑又暗喜地问:“师父,您是不是一开始就盘算好了要跟我一起去?”
说完又忍不住多嘴一句:“您心里还是担忧随意的是不是?”
这话令其脚步一顿。
燕不虞睨了眼身边的爱徒,吐出两个字:“话多。”
他才不是担心那小子的安危,只是算好了六尾婴豹的蛰伏周期,才有底气让随意在这个时候前去探阴崖窟。
眼下……
恐怕还在阴崖窟兜圈子呢。
……
阴崖窟。
随意握着水袋又灌了几口,神色很是迷茫地四下张望。
这都三天了,怎么还是不见前辈口中的所说的六尾婴豹?连个婴啼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