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洱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袭黑袍的陈元,他望着自己,眼眸思绪涌动。
昏迷前的记忆一片片涌现,聂洱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轻如蚊呐。
“师……”
聂洱动了动嘴唇,陈元却是摇头。
聂洱乖巧地合上嘴。
恰好此时,敲门声响起。
陈元微微点头,顾梁歌走到门前,把门打开。
却是商飞。
顾梁歌不着痕迹地站在门前,挡住身后的陈元与聂洱,“何事?”
“仙人,一切事宜已经办妥。”商飞恭敬道:“两位仙人替司空镇除了魔,大恩大德,镇民没齿难忘,听得聂仙人已昏睡几日,众多镇民和除妖师将自己最好的药材拿了来,想要给聂仙人。”
司空镇此次大魔,竟是魔始附身,为不引起司空镇民恐慌,顾梁歌是费了一番功夫,做了许多安排,忙碌了好些天,待处理得差不多时,便把剩余事宜交给了商飞,自己和陈元便呆在房间照顾聂洱。
陈元消灭西卿月一事,在顾梁歌的安排下,司空镇民并不知晓,所有人都以为大魔是顾梁歌与聂洱消灭的。
而聂洱因除魔一事,受了伤在休憩,商飞自也是知道。
商飞略略躬身,将双手捧着的药盒往前推了推。
顾梁歌看了药盒一眼,将药盒收下。
“对了,仙人,在下还有一事禀告。”
“何事?”
“武仙人一家十七口被灭门,朝廷已派了人员过来,如今他们在客栈等候,需劳烦仙人走一趟。”
武旭一供职于朝廷的除妖师,武家灭门一事,朝廷是该要结案和对其家族做相应安排。
一阵微风悄然无声地吹起顾梁歌的衣衫下摆。
顾梁歌头也没回,对商飞道:“知道了。”
商飞道:“仙人,需不需要派人照顾聂仙人?”
“他服了药,需要静养。”顾梁歌踏出门外,“吩咐下去,聂仙人在休息,勿要打扰。”
“是。”商飞道:“仙人,请随我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你可有不适的地方?”陈元开口。
昨晚为消灭为祸司空镇的月魔,聂洱耗尽所有灵能,又动用了体内魔气,纵有陈元金光护体,却在灵能和魔气的相互冲撞下,身体虚弱无比。
聂洱昏睡了整整五天五夜,此刻醒来,除了觉得身体无力之外,却也无甚不舒服的地方。
“无事。”
聂洱摇头,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敢开口。
聂洱的神情逃不过陈元的眼睛,“怎么了?”
“我……”聂洱动了动嘴,他很想问陈元,那晚,他看着自己,是不是认出了他。
欲言又止的聂洱,有些一丝怯意的聂洱,陈元却是心中发酸。
望着聂洱不似以往的脸庞,陈元伸手,摸了摸聂洱的脸,叹道:“我记得,小时候,你天不怕,地不怕。”
聂洱一怔。
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
怕不是梦吧。
掐了掐自己的脸,疼痛如此真实。
陈元好笑,却又难过。
“桑儿。”陈元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哽咽,“我找了你二十年了,终于,找到你了。”
抚着聂洱头发的手微微发颤,聂洱心中苦酸,只颤抖叫了声“师父”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只眼眶红红地望着陈元苍老的脸。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
前世,被污蔑杀了天一村四十一条人命,扶桑没有哭。
听得扶桑死后,陈元搬出昊清宗,二十年来从不出去时,扶桑没哭。
被魔气侵噬,痛苦难当,扶桑一样没哭。
可眼下,他只觉得喉头发紧,眼眶发涩,有什么蒙住了眼眶,让他看不清陈元的脸。
聂洱哽咽着,“师父,徒弟不孝。”
陈元却是摇头,“你还在,就好。”
聂洱再也没能忍住。
他双出手掌,盖住了自己的脸。
陈元听不见聂洱的哭泣,可他看见了聂洱抖动的肩膀。
陈元没再说话,他只是,拍了拍聂洱的头。
轻轻地。
一如扶桑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