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内,光线幽暗,若不是因为右侧的白色蜡烛散发着光芒,聂洱根本看不清眼前的场景。
聂洱瞧了蜡烛一眼,白色的蜡身上,刻着一只人头鱼身的异兽。
鲛鱼泪,长明灯。
聂洱默默收回目光,借着烛火,看清眼前坐着的人。
那人一袭黑衣,白如雪的头发垂在胸前,他双眼闭着,沧桑的脸,皱纹宛若枯藤,爬满了整个脸庞。
黑衣人盘坐在石床上,围绕在黑衣人身边的,是四根红白交错的线。
线细如发丝,却又晶莹透亮。
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压迫的气息。
聂洱看着眼前的人,开口道:“他……”
“死了。”老人的声音冷不防丁地响起。
声音冷寒。
聂洱偏了偏头,老人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嘴唇紧抿。
嗯?
老人闭着嘴,仿佛方才聂洱听到的那抹稍纵即逝的冷淡声音不过是错觉。
“他是我的父亲。”
老人虽是神情平静,可眼眶,红了。
“他……走了很久很久了。”老人开口,声音悲痛隐忍。
聂洱微微侧头,老人嘴唇颤抖,“父亲,走了有四十五年了。”
声音低沉悲痛。
聂洱略略诧异,“父亲?”
眼前的黑衣人,一看便是百多岁的光景,若是老人的父亲,怎会苍老如此?
老人点头,“想必仙人有许多疑问。”
聂洱不语,静静等着老人说下去。
“神仙大人,您眼前的这位,是我的父亲,也是我们桑丹一族的祭司。”
“祭司?桑丹?”
桑丹一族,聂洱从未听过。
看着聂洱讶然的神色,老人道:“神仙大人,我们桑丹一族自鸿蒙开辟以来,便没有踏出无命火狱一步,外界当然没有我们族人任何信息与记载,仙人自然没听过。”
老人叹了口气,道:“仙人,我们桑丹一族自鸿蒙开辟,便一直在无命火狱坚守守魔的职责。”
聂洱眼眸微睁,“守魔?”
老人嗯了一声,道:“仙人,你可知人世为何有妖,又为何有魔?”
聂洱道:妖,遇机缘幻化,自古以来,便有物久成精的概念,天地万物,皆可修妖,魔,人心癫迷,执念疯魔皆可以为魔。”
老人摇头,又点了点头,“仙人说得对,也不全然对。”
聂洱不懂,“老丈人,此话怎么说?”
“魔,是神的另一面。”
聂洱微愣,“神的……另一面?”
老人点头:“是的,魔,是神的质疑,神的执念,神的恐惧。”
聂洱不解,“老丈人,如何说?”
老人苦笑,“仙人,让我慢慢道来。”
老人道:“久远久远的久远前,大地还是混沌一片,黑暗与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可有一天,一道神火照亮了黑暗。那是天地之初,第一道光明,也是玄火无名。”
听得玄火两字,聂洱心中一动。
老人道:“火光中,一位少年走出,没人知道少年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为何会出现。”
“唯一知的是,自少年出现后,大地有了光明,有了生气,有了万物。”
“少年,是世间的神,神孕育了大地,孕育了灵气,孕育了人类,也孕育了欲望。”
“欲望横流,有了杀戮,有了鲜血,有了累累尸骨。”
“冤魂哀嚎,惊醒了少年。”
聂洱看着老人,静静倾听。
“少年想不明白,为何纷争扰扰,为何血流不止。”
“少年想了许久,他终于知道,为什么。”
聂洱听得入神,“为什么?”
“因为他自己。”老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