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心离魂，巫魔阵法，当真好手段。”

一道身影出现在莫成跟前。

莫成看着来人，那是一位少年，灰衣蓝眸，身上有着与样貌不符的沉稳气质。

他知道来人是谁。

他不知道的是，他如此年轻。

来人略过莫成探究的眼光，他看着脚下的黑色阵法，手腕轻动，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手决，但见金色光芒一道又一道闪现，在黑色阵法中腾移流转。

倏尔，来人手指微曲，金色光芒化作一道游龙，将黑色阵法紧紧缠绕。

“化。”

来人话落，瞬间，阵法被金色光芒吞噬殆尽。

黑色阵法消失之际，顾梁歌和聂洱恢复了一丝清明。

“楚又……”

望着来人熟悉的背影，顾梁歌声音极轻，他全身已没了气力，他还想再说什么，可强撑着的最后一丝意识终究坠入了黑暗中。

“啧。”

楚又身子腾移，他半跪在地，将已经昏睡的聂洱和顾梁歌稳稳扶住。

楚又口诀念动，扶着顾梁歌的手指微微一点，一道白色阵法将聂洱与顾梁歌罩了进去。

“真是交友不慎。”看着被阵法灵力慢慢蕴养的两人，楚又啧啧摇头，“我怎么尽给你们收拾麻烦？”

虽说如此，楚又的表情却是没有半点埋怨与不耐。

莫成任由楚又做完做一切，既不着急，也不惊讶。

只有平静。

楚又缓慢起身，宝蓝色的眼眸看着莫成。

楚又眼神很犀利，似乎要将莫成看透。

“这么邪恶的阵法，我以为一千年前就应该消失了。”

莫成淡淡开口：“我也以为方家存在不过是个传说。”

“哦？”楚又挑了挑眉，饶有兴趣道：“有趣，你知道方家。”

“医卜星相，无出其右，奇门遁甲，登峰造极，隐隐于世，唯有一方。”莫成道：“下塘镇上，一动翻天，翻天决是方家特有阵法，谁人不识。”

楚又笑了笑，可眼眸却是冷静至极，“方家从不出世。”

莫成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错了，方家便是一道坚固的墙。”楚又歪了歪头，冷冷道：“让我猜猜，是谁告诉你的。”

楚又背着手，装作思考的样子，似不着痕迹地看了聂洱一眼，楚又道：“莫不是……陈元？”

不待莫成回应，楚又摇了摇头，身子一动。

莫成只感觉一阵风掠了过来，也不知如何地，楚又就到了自己面前。

莫成心下一惊，嘴里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见楚又伸手一探，又轻轻一退，瞬间和自己拉开了距离。

一探一取，不过几息时间，一枚小巧的金色铃铛便被楚又握到了手里。

“你……”

莫成料想不到楚又的速度这么快，更没想到，还有人能从他身上轻易取得东西。

“意心铃。”望着那枚铃铛，楚又好看的脸庞在刹那间冰冷，他横眉怒目，道：“意心铃上附着的是你的生气！”

聂洱与顾梁歌临行炙火森林之时，陈元寿元已所剩无几，意心铃是楚又以防万一，送给陈元的贴身之物，一旦感知不到任何生气，楚又便会及时知晓陈元情况而赶来昊清宗。

顾梁歌传信自己告知陈元被杀时，楚又既惊又疑，自己渡与陈元的灵力，足以让陈元支撑聂洱回来，何况意心铃上自己附着的一缕灵识还感受到生气，若是陈元被杀，意心铃该是能感知才对。

楚又匆匆赶往昊清宗，便见昊清宗后方魔气冲天。

那是摄心离魂阵。

顾梁歌与聂洱灵魂将要被抽离之际，楚又及时赶到。

“是你杀了陈元。”楚又脸色很冷，可很快，楚又便敛了神色，手里紧握着意心铃，楚又怒喝道：“魔始，给我滚出来！”

随着楚又落下声响起的，是一声轻笑。

“方生沉稳冷静，怎么出了你这个后人，如此暴躁。”一道人影自半空缓缓落下。

是一位少年。

少年白衣红发，月光下，少年红色的瞳孔，分外妖异。

楚又一声冷哼，“对你何须客气。”

“人与魔并无不同。”魔始并不恼怒，“想不到千年后，我还能与方家后人重逢。”

魔始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聂洱身上。

“我记得给你的时间足够了。”虽是看着聂洱，莫成却清楚知道，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

魔始道：“我要的东西呢？”

莫成淡淡道：“你想要的，已经来了。”

魔始只微微一笑，眨眼间，便到了莫成跟前。

纤细的手掌慢慢攀上莫成的脖子，魔始眯了眯眼，“你背叛了。”

莫成冷冷一笑，“你我只是合作，背叛并不存在。”

“当然。”魔始的眼瞳越发猩红，“我说的，是你背叛了你自己。”

两人的对话旁边的楚又听得清楚，他压下心中的诧异，不动声色。

莫成只平静地看着魔始。

有些话，自不必说出口。

“哈哈。”望着莫成，魔始哈哈一笑，禁锢莫成脖子的手掌越发用力，“当初，是你想要得到的，如今，却要放弃，人类，果然既善变又无趣。”

胸腔的空气越发稀薄，莫成的脸色已是隐隐发青，他却依旧一言不发。

“呵。”

“莫成会死。”

魔始的轻笑与楚又的念头同时一起。

楚又想要上前，可周身灵力被魔始魔力紧紧禁锢。

魔始比想象的还要强大。

“你既不要，留着也无甚用处。”魔始另一只手掏向莫成的心窝。

霎时，楚又脸色一变。

魔始手法干脆利落。

莫成的心窍被魔始握在手上。

楚又清楚地看见，莫成的心窍上，盘踞着一团烟雾，黑色的烟雾，隐隐有了人形，其身形，竟与魔始有几分相似。

黑雾在魔始的手中扭曲挣扎，张牙舞爪。

那是魔丹。

将人化为魔的魔丹。

魔始手掌再握，魔丹便如黄沙崩塌般，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莫成的脸竟在瞬间变成了黑色。

魔始松了手，莫成的身子便软了下去。

楚又看不明白莫成。

他在瞬息间失去了生命，可他脸上全无半点情绪，不是恐惧，不是惊惶，甚至不是平静。

若要说，是一种“无。”

好似什么都不存在在莫成的眼里。

只是他的眼睛，在看着聂洱。

可，莫成很快便低下了头。

死亡，来得迅猛又突然。

楚又愕然，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身在梦里。

恍惚，而又不真实。

他下意识地看了顾梁歌一眼。

“你在意他。”

杀了莫成的魔始轻拍了手拍掌，好整以暇地看着楚又。

楚又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魔始。

“你要杀我。”

魔始耸了耸肩。“你知道不会是现在。”

楚又冷然：“半个月后，天狗食月。”

魔始微微一笑，身形一点，竟消失在了原地。

只剩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当年方生为了净化剑灵身上的魔气，进了炙火森林便再也没出来，我亦好奇，重新寻找了剑灵的人类，又能对我做什么。”

“半个月后，南靖峰，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声音渐渐远去，楚又抿了抿嘴。

忽然，一口鲜血自楚又嘴角溢出，他在瞬间，变回了白发绿眸的模样。

身后，昏睡着的聂洱，慢慢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