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又来了。
“熟睡”中的月染细细的感受着那道熟悉而灼热的目光,感知着颜落白此时此刻所站在位置。每天夜里他都会过来,虽然有时只是匆匆看她一眼便离开,但是她却都知道。她知道他不想见自己,也不想同她说话,所以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
与前二夜不同的是,今夜她能闻到一丝血腥味,那血腥味很淡很淡,几近没有,显然已经被他精心掩盖过了,但还她还是能闻到。她了解他,他断然不会如此这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那么傲娇的一个男子,怎么能容忍别人脏污的鲜血沾染在他的身上呢!
他受伤了。
月染不敢睁开眼睛,因为她知道只要一睁开眼,颜落白便能立刻察觉转而消失不见。她在等,等一个能将他彻底抓住的机会。
果然,一股微风在轻轻的拂过月染的脸颊后,就瞬间消散了。又过了半响,那股微弱的风再次慢慢靠近,轻点在了月染紧闭的红唇上,细细沾染着。
月染赫然睁开眼,将手往漆黑不见五指的空中快速抓去,如预料中的一样,月染抓往了衣物的绸布。哪知那绸布竟瞬间从她手中挣脱开来,寂静的房间中立刻响起了绸布撕裂的吱啦声。月染快速起身,在床上翻滚一圈,再次抓向了黑暗中,只是这次,她的手没有抓到绸布,反而抓到了对方的肩。
周遭的一切仿佛已经被定格住了,月染呆愣的望着漆黑一片的正前方,她一直恰到好处的控制着手上的力道,生怕将对方抓伤,又生怕抓不住让对方跑掉。
黑暗中的颜落白就一直保持着被月染“抓住”的姿势,其实,他知道只要往后面稍稍掠开,便能挣脱掉这简单的束缚,可他根本逃不开。
颜落白此时的模样应该是狼狈不堪吧!仅着的一件大红色长袍也被对面的女子给扯成了两半。
月染只觉得颜落白身子越来越烫,不由得更加担心了起来,她一定要看他的伤。也许是怕他逃跑,月染在收回那只手后,便立刻对漆黑的四周喊道:“你若敢跑,我就告诉全天下的人,你是恋尸癖。”
果然,黑暗中那个光着上半身正准备逃离房间的男子,在听到恋尸癖这三个字后,愤愤然的止住了步子,傲娇的回了嘴。“本座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本座不是。”
那恼怒而好听的声音响起后,月染就光着脚下了床,慢慢的摸索着走向那声音的源头。
颜落白就这样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黑暗中摸索着朝自己走来的女子,心中钝痛无比。他今日本是亲自前去取慕容澈的命,却被人给拦了,而天下真正能拦得住他的,又有谁呢?除了眼前正慢慢朝自己走来的女子。
十四年的相伴相随,他怎会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可是,听闻她真的要嫁给慕容澈为妻时,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做了那些傻事。
“我这一世,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你。”
女子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在屋内回响了起来。可那冰冷的话语,传到颜落白耳中,却成了世上最动听最美妙的情话。
月染在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站在原地。她的眼瞳再次涣散开来,脸也跟着僵硬如石,犹如一具傀儡般让人发渗,只是她的唇依旧在一张一合着。
“我早已非人非鬼非妖非魔,入不了轮回,得不到解脱。现在的我,应该是一只三界五行均不能留的怪物吧!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没有你,我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我这一世欠你的数不清,只怕也还不了。”
她的语气还是没有一丝温度,她的黑瞳也依旧涣散无焦,如同死人。可偏偏她的每一句话都能牵动黑暗中的那个男子的心。
“这具连我自己都憎恶的躯壳早已感知不到人应该有的七情六欲了,可我还是尽量让自己活得象一个人。我学着别人的一颦一笑,学着别人的勃然大怒,也学着别人的皱眉沉思。对着镜子时我就一直反复练习着这些常人该有的每一个情绪。可我终究还是学不好,也学不会。我知道我已经死了,可是在面对你时,我会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是一个正常的人。”
说完这些话后,月染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突然扬起了一个单纯无邪的笑容,她的眼中也同时溢满笑意,只是在那眼瞳的最最深处依旧死气沉沉。
“恋尸癖,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吗?”
不出任何意外,黑暗中的男子在听到这三个字时,身体又是陡然一僵。不过奇怪的是,这次他并没有反驳。
“本座待会儿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