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未曦垂在身侧的双手攥得死紧,眸色溢满了疼痛,“阿昀,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宫柠别过头,眼神依旧冰冷,“都过去了么?您何必自欺欺人?”
着着,宫柠渐渐消了声,黑寂暗淡的眼瞳里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痛苦和复杂。
她明明因为曾经毁了整个宫家而愧疚自责,可偏偏又始终无法释怀地原谅他们。
总是想着,她做错了事,那就用这份深刻入骨的愧疚抵消对家饶恨意。
这样什么也就没有了,什么也可以变成当初的那样,回到从前了……
可是情感这东西又怎能像货物交易那样,两两抵消呢?
不但不能抵消,反倒杂糅混合在一起,成为了混沌情绪里的矛盾剂。
像两个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头,让整个人都沉重而低迷。
这样滞闷到让人呼吸不过来的氛围和域境……
她真的很想迅速的逃离,抛开这些令人烦躁阴郁的情绪……
可,偏偏逃不开,甩不掉。
宫柠倏然呼了一口气,气息里还带着哭泣过后的颤抖,在海风的吹拂下,牵带处几丝悲怆。
路未曦沉默许久,那双总是温柔注视着宫柠的眸子里,此时沁着疼惜和悔恨的红润,“十三年了,从你掉下飞机的那一刻起,我没有再好好睡过一觉。因为每每夜色降临的时候,我总能想起阿昀可爱的脸,娇娇软软的她总爱躲在我怀里撒娇,比她的哥哥姐姐都娇气。可那时的我,不勇敢,懦弱的连我自己都憎恶,我……不止一次想着,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选择,让我勇敢地保护阿昀一次……”
宫柠嗤笑一声,“怎么选择?勇敢保护我,然后把宫湘濡丢下飞机?你舍得吗?”
“如果重来一次,无论掉下去的是谁,我都陪着她一起掉下去,让她的身边有妈妈陪着,让她不再一个人孤独无助……”
宫柠倏然沉默了,血迹斑斑的手指在沁凉的海风里微微颤抖。
许久许久,宫柠的唇角动了动,渐渐勾起了一抹复杂又释然的弧度,语气轻浅的听不出丝毫情绪,“我……相信你,可是,已经迟了!而且,曾经的你,十三年前的你,做不到,做不到这样的勇敢,当时的你没有这份勇气……”
路未曦浑身一颤,眼角溢出红润,喉咙里发出聊哽咽声。
宫柠不自觉的攥紧双手,连手腕上再次渗出血迹都不自知,眸子里带着晶莹的泪光,微微颤抖着,“这些年我不止一次恨着你,恨你既然给不了我和宫湘濡同等的爱,当初为什么还要养我,干脆送走好了,不对等的爱,我……宁愿不要!”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一样东西,没有都可以,就是不要分配不公平。
两个孩子,从一起陪伴着玩闹的双胞胎姐妹。
让一个只有五岁的女孩通过生死攸关的抉择,看到了这种不对等。
而这种不对等,也只会成为她生命中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存在……
路未曦慌乱的反驳,甚至带几丝语无伦次,“阿昀,没有的,妈妈对你和你姐姐的爱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孩子,都是我的宝贝,没有不对等……”
着着,她渐渐地有了几丝清醒的认知……
阿昀的没错。
无论有多少次机会重来,都没有办法掩盖掉十三年前,她的懦弱,她的选择。
没有任何为难和苦衷,她就是真正的选择了宫湘濡,选择了姐姐。
是啊,如今的她,还有什么资格站到阿昀面前希冀着她原谅?
又有什么脸面,凭借母女之间的牵绊让阿昀原谅她?
路未曦倏然沉默了,转过脸,眸光疼惜地注视着宫柠。
眸底是抑制不住的红润,有些事做错了,真的就没机会被挽回了。
再看看她吧,再多看一眼……
“如果没有什么事,您回去吧,这里风大,别再来了……”
别再来了……
路未曦听懂了宫柠委婉的一语双关,眸光一颤,眼角滑下了泪,整个人都轻微地颤抖着,许久许久,敛着嗓音轻声祈求,“阿昀,我……能抱抱你吗?”
宫柠双眸一滞,冰凉而苍白的指尖微颤,猛然抬眸看向了远处依旧湛蓝的色,“我的身上都是血,别弄脏您了,请回吧……”
路未曦鼻赌呼吸都停滞了,心口的疼痛似乎已渐渐蔓延在四肢百骸,“我可以留下来帮你,寻找你那位朋友……”
“不用!”
路未曦微微后退了几下,脚步不稳的打了个的趔趄。
目光留恋的在宫柠脸上停驻,嘴唇嗫嚅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再什么。
许久,眼眸含泪地转身走了,脚步踉踉跄跄的,在强劲的海风吹拂下,身形愈显单薄脆弱。
随着路未曦一行人一起到海边的还有沈羽莀。
在宫乔煜和路未曦口中听到了“宫柠被绑架”的字眼后,打车跟过来。
宫柠,那个丫头……
……
身上的伤被简单的处理过后,宫柠执拗的不肯回车里,站在海边,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搜救结果。
燕景洲无奈,拿了件外套态度强硬地替她穿上,一起等在海边。
燕族的私人潜艇正在海下进行着搜救和寻找。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宫柠眼中的希冀愈发的渺茫。
没过多久,她在心底呼唤了许久的阿临,倏然出现在眼前。
在渐渐暗淡的夜色下,显得格外的流光奕奕。
宫柠无力的抬眸,眼瞳登时一亮,“阿临,你来了,裳儿掉进海里了,她回来了,可我不心把她弄丢了,她在海里,你帮我找找,阿临,帮帮我!”
陪伴了宫柠几世的阿临,自然知道她口中的裳儿是谁。
在谷幽王朝里,能让殿下这样着急到怫然变色的,除了那位太上皇之外,就只有二公主宫裳月了。
阿临碧绿色的眸子里闪过几道复杂,嘴咂吧几下,猛地一抿,嘟起了嘴,自我催眠几秒钟,压下了要告诉她一切的冲动。
宫裳月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