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珑蹲在远处的一棵树上静候半晌,略作犹豫,飞身上了屋顶,悄悄揭开了瓦片看进去,脸上立刻红了,面色很有些一言难尽。
过得许久,房门终于开了,高芸芸似脱力一般一瘸一扭迈着不自然地步子走出来,眼眶湿漉漉的十分惹人怜爱,面上却红的诡异。
老婆子只扫了一眼,垂下头无声暧昧地笑了笑,引着她往外走:“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高芸芸面色渐渐发白,抿了唇不说话。
老婆子将人往二门上领,一路尽挑没有人烟的小路:“姑娘今日不方便,你就不必去见咱们家姑娘了。”
高芸芸巴不得不去见冯燕灵,一路沉默着往前走,直到迈出了冯家大门,才觉出身上不适,扶着路旁的树干喘息了一歇,伸手在袖口里捏了捏,然后毅然往银楼走去。
虞珑先一步回到宋语然身边,将方才所见尽数说给她听,忽略了那些不可描述的部分。
饶是如此,宋语然也听得目瞪口呆,因着蒋正他们都在一旁,她也不好多问,只暗暗在心里头诧异。
高芸芸为了钱,竟然委身给了冯老爷?冯燕灵的老爹?为了那样子的高少爷,值得么?!
宋语然心里头翻着浆糊,再见到高芸芸手里的银票,既觉得恶心又觉得不忍,高芸芸是真的爱护她的兄长,可高少爷呢?
而在他们的眼里,恐怕她就是个残忍的刽子手,将一个黄花闺女逼到了深渊里。
她忽然觉得好累,挥了挥手让陆安把人带出来。
高少爷虽然没有挨足了那五十杖,但他自来也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这么多下打下来,身上早就皮开肉绽,他身上疼的龇牙咧嘴,一路上骂骂咧咧,见着宋语然却忽然噤声,显而易见地很是怕她。
这般,罢了。
宋语然懒得再管他们的闲事,只最后警告:“以后莫要再出现在我跟前,若再被我抓到,就不会再像今日这样轻轻放过了。”
银楼的动静很大,刘管事他们得知东家安然归来,都来拜见,宋语然便在银楼的后院见了他们。
苏掌柜也在其中,恭恭敬敬的,看不出什么特别。
宋语然请大家喝茶:“我前几日有事出城了一趟,听说城里面有流言传出我死了?”
这些人中,刘管事最大,他便起头道:“确实如此,不但有这样的谣言,还凭空多了许多闹事的人。”
底下的掌柜们纷纷附和:“好多伙计还受了伤。”
“若不是东家及时回来,只怕很多伙计都要支撑不住了。”
苏掌柜也道:“可不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来闹上一闹,都是想趁火打劫、浑水摸鱼之辈。”
一句话,就把寻衅闹事说成了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宋语然挑了挑眉,端茶喝着并不接话。
底下热闹了一歇,大家发觉东家面色冷淡,渐渐止住了话头,安静下来。
宋语然这才开口:“把受伤伙计的名单整理一下,报给青玉拿抚恤银两。”
宋语然的意思很显然,对她衷心的,她都不会忘记。
刘管事和几位掌柜的面上都带上了笑容,东家人好,对他们慷慨,他们对底下的伙计也好交代,伙计们感恩在心,以后定然更加竭心尽力地办差。
刘管事们一走,宋语然才得以回到家中,麻婶、青玉、恕儿她们早就望眼欲穿,一看见她下了马车,一个个立即扑了上来。
麻婶摸着眼角念了许久的“阿弥陀佛”。
青玉小跑着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哭道:“姑娘!你要吓死我们了!”
秋子也站在一旁抹眼泪,倒是恕儿忍着没哭。
蒋正将马递给阿斗牵进马厩,向她走了过来,宋语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耳朵,她推了推青玉,小声讨饶。
“好青玉,你饶了我罢,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哭了。”青玉放开她,用帕子抹干净泪水,颇幽怨地看着她。
宋语然无奈,指了指恕儿:“你看咱们家年纪最小的都比你稳重了,你这个平日里最稳重的怎么反而活回去了?”
青玉说不过她,叹气了一声:“姑娘,以后再别这样了好么,你要是当真出个三长两短的,叫我们怎么办呢?”
宋语然立刻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莽撞了!”
蒋正在她身边站定,悠悠的道:“这话我也听见了,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宋语然不悦地噘了噘嘴,这话听着怎么好像她总是言而无信的呢!
她拉了白秀娘的手,一言不发地进屋去了,关门之前还不忘交代青玉:“等下会有人来找你,记得把单子拿给我来看。”
青玉一头雾水,什么单子?
虞琳给她解释:“各家铺子被人闹事,许多伙计都受了伤,姑娘要发抚恤金。”
青玉便点了点头:“咱们姑娘就是软善。”
虞琳就想到了被宋语然轻轻放过的高家兄妹,只怕在他们的眼里,他们姑娘未必是个好人。
回到家中一阵自在,宋语然赶紧让厨房烧热水,她要好好洗个澡。青玉将她换下的衣裳抱起来:“姑娘这衣裳不是咱们荣记的么?”
荣记挂牌卖的衣裳每一件都有荣记特殊的印记,她看了又看,确定这不是从自己手里卖出去的,想必当时她不在柜台上。
那是蒋正替她去买的,宋语然眼神飘忽了一下,很快脱光衣裳一步跨进浴桶之中:“哦,我没有衣裳换嘛,又要躲着不被坏人发现,就叫人去荣记买的呀。”
她把头埋在浴桶里,闷闷地赶人:“快出去罢,我在洗澡呢!”
青玉抱着衣服走了,她才从热水氤氲中抬起头来。
梳洗妥当,宋语然擦干净头发,来到暖房的外间。自天气暖和起来后,她们就把制衣的地方从最里间挪了出来。
她和白秀娘离开几天,剩下一堆的衣服还没做,那大户人家要的急,仔细算算再有两日就该来取货了。
宋语然有些犯愁,进去却见麻婶和白秀娘已经动手了,看见她,白秀娘便道:“我们不在的这几日,麻婶已经把你裁好的那些都缝了,仔细算算也做好了一半。你快些再裁,我们抓紧些时间,总不能误了交货的时间。”
误了时间,那可都是要赔银子的!
宋语然拿起一件细看,针脚都很细密,麻婶的手艺确实不错。
“那我现在就开始裁,抓紧些时间,把荣记的其他生意暂时放一放罢,先完成这单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