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淡淡一笑:“放心罢,我与你不一样,当年的事情做的衣无缝。”
他伸出手想将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抹去,最终却是拐了个弯儿,手掌落在了旁边的桌面上,“况且,我不必进京城,也照样可以将你这桩事解决了。你相信我。”
宋语然看着他的手掌,心里头略过一阵怪异,觉得把她这桩事交给他,更加怪异。
她沉默下来,那种难堪委屈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她试着组织语言怎么跟他这件事其实并不适合他出面解决,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又委婉地语言。
蒋正一直看着她,没有错过她的表情变化,淡淡一笑,故意问道:“你是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宋语然一抬眼,正好望进他戏谑的眼眸里,面上一热,脱口而出:“我是觉得你去办这事,并不妥当。”
蒋正在心里头自我琢磨了一番,忽然觉得这件事就非得他出面解决才行!
于是他正了面色,站起了身,斩钉截铁地道:“你相信我,这件事交给我罢,明日我就与他们一道儿南下。”
宋语然本意是想劝一劝他,却不明白他怎么反而愈发坚持要去趟这一池浑水,但见他神色严肃又认真,皱着眉想着如何再劝一劝他。
蒋正淡淡地问道:“难道你是想把你父亲辛辛苦苦挣下的这份家业,拱手交给把他害死的仇人吗?”
当然不是!
宋语然对上他清明透彻的目光,忽然平静了下来。
她不能回去,他们逼着她回京城,目的就是她手里的财产,但若是他们知道她已然知晓了父亲死亡的真相呢?他们一定会再一次下杀手,反正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无非是把她的死落实而已,他们都敢买凶杀害了亲兄长,又如何会在乎一个并不亲近的侄女?
蒋正见她想明白了,直接一锤定音:“就这么办罢,我把万石留下给你。”
宋语然平静地接受了蒋正替她回京处理这一桩麻烦事儿,反倒是跨院里住着的那一位当夜闹起了幺蛾子。
赵慎一开始求生意识就很强,醒过来后只颓废了两日,就又恢复了积极喝药,喝汤吃肉肉的状态,是以他这伤虽重,但经过这阵子的调养,倒也恢复了半成,虽还不至于如往常一样跑跳,但已经能独立起身行走。
他甫一听蒋正要南下,立即就叫阿斗跑腿,让他务必把正爷给请过来。
因赵慎在宋宅住着时,宋语然吩咐上下都得敬着不可得罪,是以阿斗被他这般使唤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在外院寻到了蒋正,一五一十地复述:“请正爷务必过来一趟,某有要事相商。”
蒋正本不欲搭理这么位……贵人,可转念想到他明日就要离开凉州城,这一趟少也要个把月的时间,这还是一切顺利的前提下,到时候这诺大的宋宅不就没人压得住这位尊贵的贵人了?他越想越不放心,拒绝的话在喉咙间打了个转,一言未发地跟着阿斗到了跨院。
赵慎也没废话,见着他便道:“听明日你就要南下?你带上我,我跟你一起走。”
蒋正被他这一惊动地的要求给惊的愣住了,这么一位贵人要跟着他这么个亡命涯的人?他有没有搞错啊?
他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你没病糊涂罢?”
赵慎一点也没生气,他只是看了看远处虚空,淡淡地道:“我不适合再待在凉州城,既然有人要我死,那我不如干脆遂了他们的心意,离得越远越好。就当我死了罢。”
蒋正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是要去京城,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回京城?”只怕那些人更加不愿意他出现在京城里罢?
赵慎摇了摇头:“不。我不去京城,听南方甚为富饶,我决定去那里看看。”
这是个自就在凉州城这样相对贫瘠的地方长大的可怜人,对富庶南方心向往之倒是很正常的,蒋正内心很同情他,但是对于他的要求,十分义正言辞地提出拒绝:“我可不管你有什么仇家,念在你受赡份上才让你在这里白吃白喝这么久的。”
他顿了顿,决定把话得再清楚一些:“你如今伤势未愈,不适合与我长途奔波,待你伤愈后行动自如时,你便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赵慎当然听出了他的深意,一是拒绝了他要跟着南下的提议,二是希望他伤好以后尽早离开。可他死过了一次,实在不想再活的太过憋闷,无论如何都要跟着离开凉州城这个牢笼。
蒋正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最后道:“凉州城如今守卫甚严,不许进出,请问你怎么出去?”
赵慎诧异地愣住,随即反应过来:“那你怎么出去?”
蒋正“呵呵”一笑:“我不过是个跑江湖的浪子,这凉州城的城墙可拦不住我。”
见他双眼顿时闪闪发亮,毫不留情地给他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去,“可惜我能力有限,只能自己翻出城去,带人不行的。”
赵慎满腔热切的希望被他一盆凉水浇灭的干干净净,一丝儿火星都没剩,他其实心底明白蒋正是不愿意带他,但这种事勉强人是不行的,何况,他确实重伤还未痊愈,若被他半路抛下,且不会不会引来那些人,只这伤都能叫他狠狠吃些苦头。
他虽自幼活的憋屈,但真个儿是没吃过苦头的,仔细思量一阵,他便息了要跟着南下的心思。
蒋正见他消停下来,悄悄松了口气,却听他问道。
“何故凉州城还不许人进出?”
蒋正顿了顿:“我怎么会知道。”
赵慎若有所思,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蒋正犹豫一歇,临去前告知他:“如今凉州城乱的很,你若伤好了想走,也要想好退路才行,不能连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