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纸笔写下来,那只能这么办了。宋语然默想片刻,将需要的物什一件一件地报了一遍,蒋正静静地听着,只觉得两只耳朵越来越痒,好在她也没几件东西,很快就停住了,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宋语然见他半晌不语,一脸细密的汗珠,不由担忧地问:“你是不是有些中暑了?”
……中什么暑?中了她的迷魂毒还差不多!蒋正不自在地咳了咳,清了清嗓子。
宋语然却郑而重之地强调:“还得带上各种药,伤药,中暑药什么的一定要多买一些!”
蒋正一迭声应下,交代虞家双胞胎看护宋语然他们,带着向前和万石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偷偷潜进了有山镇。
临走前回看了一眼,赵慎和华服男人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松了口气,这样与赵慎他们萍水相逢各自离去,对于他和宋语然来,最好不过了!
他们三人分头行动,很快就把所需要的东西置办妥当,蒋正和万石一人架着一辆驴车,向前独自牵了一头骡子,车上堆了一些锅碗瓢盆的器具,很快出现在城门之外。
蒋正跳下了驴车,很抱歉地解释:“马匹如今已经是战略物资了,咱们只能买到驴车和骡子。”
“这样已经很好了。”宋语然打量了两只拉车的驴子,看上去都很精神健壮,当先坐在了驴车上,招呼其他人,“趁着现在日头西下,没那么热,咱们赶紧赶路罢。”
青玉恕儿纷纷爬上了驴车,女人们分了两辆驴车坐好,傻大个紧紧跟在白秀娘的身边,一步不让。宋语然看得十分好笑,忍不住打趣道:“白姐姐这下子如愿以偿了罢!”
白秀娘刚刚大哭过一场,此时只觉得心胸舒坦,惬意满足,但被她这样打趣的看着又觉得很有些难为情。
忽然瞥见牵着骡子走在边上的蒋正,便道:“阿然你还,自然不懂这种牵挂的。”
什么牵挂?自然是夫妻之间的相互牵挂,宋语然呵呵一笑,识趣地闭了嘴。
走了一会儿,路上并没有几个饶时候,宋语然这才想起来忘了一个人,她不由紧张地喊住蒋正:“那个人怎么没跟咱们一道了?”
她之前一心都在白秀娘夫妻身上,是半点都没留意到赵慎和华服男人之间的来往。
蒋正左右看了看,牵着骡子靠近她身边,声道:“他遇着故人了,自愿跟着人走了。”
宋语然心知这故人非富即贵,既然他是自愿跟着走得,那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蒋正观察着她的神色,继续道:“凉州城应该不会被屠城,咱们先到榆苍住下,再设法联系刘管事他们。”
“当真?”见他郑重地点头,宋语然心中顿时一阵轻松。
这才有闲功夫回想一些事,她疑惑起来:“你如何肯定凉州城不会被屠城了?”
他们一路背着太阳而行,渐渐在地上拉长了影子,宋语然的视线落在地上,两人挨擦在一起时而融合的影子,听着他的声音在肩旁响起。
“昨晚那三人给的消息,我们进有山镇置办东西时,全城都是驻扎的军队,可见凉州地界的三军已经得了军令,围剿凉州城。他们被困在城内,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屠城这种自毁退路的事情来的。”
可见这位镇北大将军并不迂腐,至少将吴棘送去的消息听在了心里,这样一来,他们至少也算做了一件积德行善的好事罢!宋语然想了想,低低地道:“难道,那三个人和这位镇北大将军……”
宋语然忽然噤声,这种妄议朝堂的事情可不该是她一个逃难的商户能的话,她真该好好改一改自己这无所顾忌的毛病!
蒋正微微一笑,不甚在意。
他们一路绕着有山镇向东去,有着驴车代步,倒也不觉得累。日落时分就绕到了有山镇的东门,东城门与西城门一样,守卫十分森严,进出需要经过严格的盘查,但凡有异样之人都不得入内。
他们并不停留,趁着落日的余晖,一路往东行去。
色渐渐黑沉的时候,蒋正找了个山坡后面一处平坦的空地,用两辆驴车和骡子圈出一块地方:“今晚咱们就在这里歇脚。”
宋语然跳下驴车,绕着山坡走了几步,左右歇着很多逃难的人,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处,见着她都目露警惕和防备。
她不动声色地绕着走了一圈,月色皎洁明亮,四周静谧无声,隐隐还能听见虫名蛙叫,她踏着身下被拉长的影子缓步走回驴车旁。
驴车围成的空地上已经升起了火堆,火堆上架着一口圆铁锅,正在烧水。
“这附近有水?”她方才绕了一圈,也没见着哪里有河流水源。
“方才来的路上经过一条河,索性还没有完全枯竭,想着路上总得喝水,我们便趁机灌了一些。”蒋正从驴车上拿了一只油纸包下来,取出几张馕,神色略微歉意:“匆忙间只来得及买到这种,等下水烧开了就着吃,不至于太干。”
她没那么金贵矫情,能有吃的就行,宋语然微微笑着接过了一只,往火堆边上走去,边问:“咱们这回去哪里?”
如今整个北境都在闹旱灾、蝗灾,他们能在哪一处落脚当真无法预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蒋正知道她不是脆弱的女子,便没什么顾忌的实话实。
“前面几个镇都隶属于凉州地界,只怕情形都差不多,我们先去榆苍看看。”出了凉州地界,头一个便是榆苍。
宋语然默默地将饼子撕成碎片,方便大家一起吃,目光一直落在月光照亮的地面上。
蒋正见她沉默,情绪似乎不大对劲的样子,便挨着她坐下,想了想声问道:“怎么了?”
“是不是担心刘管事他们?”
宋语然把嘴里的饼子嚼干净咽下,又喝了两口温热的凉白开,舒服地透了口气:“还好,等我到霖方,再给他们写信。”
她顿了顿,叹息了一声:“有些事,总要去做个了结的,有些人,放他们太过自由潇洒,我总觉得对不起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