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来,何晓云忍住很多次想给爸爸打电话的冲动。
不仅是因为害怕爸爸手机会换号了,其实更害怕会打扰到爸爸的生活。
她一直认为她和妈妈搬出了那个家,正好给了他们一家团聚的机会,他们应该会生活的很开心。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也从来没有收到爸爸的一通电话。
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或许爸爸的生活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完美。而今天晚上的通话则让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为爸爸捏了一把汗。
“爸,你还好吗?”
何晓云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陷入了沉思。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过去爸爸心情不好时,都会一声不吭的坐在角落里,一根接一根的将手里的烟点燃,然后一言不发的任由那烟雾缭绕的烟草味弥漫在屋子上空,腾出一团团的幽蓝。
她甚至仍能感受到爸爸那近乎绝望的无奈。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怎么劝爸爸。
想到这里,何晓云不觉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感觉压的喘不上气来。
“爸爸此刻肯定又在抽烟了吧。”
何晓云不觉猜测到。
挂断电话的何正国,一脸不耐烦的冲着何志宝的妈妈嚷嚷道:“你又发什么神经!你吃的、喝的、穿的哪样不是我赚的!你要嫌弃,干脆滚蛋!”
何正国一改过去的温和憨厚,因为愤怒而面部有些狰狞的冲着眼前这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大吼道。
换做过去的他从来没有撕破脸和谁这样说话过,甚至很多时候即使生了闷气也都会默不作声。
只是再能忍耐的人也有他的底线,更何况他现在也已是一个时日不多之人。
这个秘密他并没有告诉这个女人,无论这个女人多么的爱慕虚荣,对他有多么的嫌弃,但只要她每天还知道回来,就足以证明她还是在乎他的。
终究还是对她留有一丝情意。他仍记的他们刚相识时,她满身才气,本应有更好的人选相附终身,却偏偏看上了他这个只是多读了几本书有些酸气的穷书生相,而且还是已婚之人。然后毫不在乎的便一头扎了进去。
只是很多他们太想当然了,他们以为只要两情相悦便可以冲破世间的尘俗,却终究抵不过生活的乏味、流言的侵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嫌弃自己的衣服不够体面、妆容不够精致,开始在乎别人嘴里的老公,开始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不满,开始发牢骚、甚至开始发脾气。
她开始厌弃回到这个一成不变,泛着发霉味的家中,虽然在外面别人的笑中总是带着轻浮和鄙夷,在那些村里的妇女眼中她始终都是那个勾引男人的“小三”。
但她却沉溺于与这些男人的勾肩搭背之中。仿佛只有在她们略带把玩的手掌之中才能找回过去的那一丝魅力和自信,甚至找到对那些长舌头妇女们的报复快感!
她并没有理会何正国的愤怒,而是一甩门子便又走门外那个自行组建的舞队里。
这个舞蹈队还是她自己组建出来的,最初是初于好意想让大家丰富下大家的生活来博得一些好感,想快些融入她们的生活圈。
但后来不仅买几个妇女来,反而是村里的一些不着调的老爷们来瞎起哄!最后碍于情面,硬是将他们带了出来,为了增加他们的兴趣,她将原来的广场舞改成了现在的交际舞,虽然后来也有不多的一两个女性加入,但也都是带老公一起来跳的。
只有她舞伴是临时的,实际上何正国也会跳交际舞,而且她的舞蹈还是何正国亲自教的。只是何正国碍于村里的流言,从来不答应和她一起过去,甚至还恶言讽刺她,不嫌丢人现眼。这让她觉得何正国变了,变得根本不在乎她了。
为了和何正国置气,也为了不让那些妇人们看她的笑话,她硬生生坚持了快一年了。
何正国看着她根本不理会自己生不生气,仍是摔门而出,不觉全身被气的颤抖起来。
不觉干咳了起来,但他并没有在乎这点咳嗽,而又从兜里掏出那盒大前门,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随着嘴里吐出的撩撩烟雾,这才感觉心里的那团压抑之火消了些。
“自作孽,不可活啊!”
何正国一边吞吐着烟雾,一边嘲笑似的自言自语道。
回想自己这一生,不觉感到是真真的失败。
第一段婚姻虽算不上太差,但却从未有过心动之说,只能算的上责任。正是因为没有感情,而且任凭他怎么努力,终究感觉缺少了什么。也只是这种心理上的空缺,才会让他奋不顾身在第二段感情里涉险步入雷区。
本以为寻得真爱便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却终究敌不过现实、抵不过舆论的压力,最后也一并带着她陷入了这无底的黑渊。
他并不是不再爱这个女人,其实很多次他都悄悄跟过去,只是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他终究还是担心她的安危。
只是看了两三次,他便再没有勇气去了。
那曼妙的舞姿,让他很快就回忆到了过去,正是因为跳舞两个人才相识、相爱。只是现在握紧她手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恶混,成天游手好闲,以搭讪村里女性为了。
而且他分明看得出那个男人的轻浮和挑拨在她身上游走,但她却丝毫没有不适,反而一脸享受的笑靥如花。
她变了,变的他根本不认识了!
这是他在看完她第三次跳舞之后得出的结论,自此之后,两个人便开始了分房睡。
刚开始她不同意,但却怄不过他的执拗。而且他当时也不是没有给她机会,只是让她在跳舞之间做个选择。
只是没想到她却执意搬去了另一屋睡也不同意他的要求,自此之后两个人便没好生说过几句话。不知不觉这样的生活已经快一年了。
他也真的过到头了,若不是还有两个孩子,他可能早就撒手人寰,图个解脱了。
只是他还是放心不下两个还在上学的孩子。那是他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