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消息的金氏欣然应允,特意吩咐厨房给她们姐妹俩加了几道菜,原本简单的便饭一下子变得丰盛起来。
冬日里难得一见的菌菇野菜,肉质极其鲜嫩的肥美鲈鱼,还专门熬了一盅枸杞花胶乌鸡汤。
即使杭家家底厚实,金氏在儿女身上也向来不会吝啬,这样一顿吃掉小几两银子的情况还是不多见的。
想来更多是因为她们姐妹二人难得亲近,金氏才特意让下人们挑最好的东西送来。
用了饭,绣房里的媳妇婆子们又捧着一大批布匹进来了。
二十几匹花纹精致,水光顺滑的各色布料看得人眼花缭乱,便是见惯了这场面的杭云初都有些被震住了。
“夫人吩咐给两位小姐制几套新衣,这些都是库房里最好的料子,二位小姐挑一挑,喜欢的都拿出来。”领头的钱婆子道。
“前阵子母亲不是给我们添置过衣服了,怎么今日又送来这么多?”杭云初有些意外。
“夫人说了,两位小姐如今都大了,往后说不定也没机会再给姐儿们这么添衣裳了,索性今年多做些,日后总有穿得上的时候。”钱婆子笑眯眯地解释。
这话实在有些勾人,杭云初不敢深想,走到摆着布匹的桌边翻看,笑道:“既然母亲都发话了,我们就多挑几匹,新衣服总不会嫌多。”
杭云素明白她的心思,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金氏这次真是动了大手笔,送来的料子春夏秋冬季的都有,花色丰富,风格也都不太相同,很要费心挑选一番。
杭云初看中了一匹茜色的布料正要递给钱婆子,杭云素细看了一眼却伸手拦了下来。
“姐姐,这料子的颜色怕是不太合适。”
“这话怎么说?”杭云初诧异道。她一向喜欢这种颜色,还从来没听人说过不合适的话,便是钱婆子也有些惊讶。
“这料子虽是红色,但与妃色或者石榴红的料子比起来要偏暗一些,而且这匹布颜色染得重,姐姐肤色白皙,穿上反而会显得气色偏黄,脸色发暗。钱妈妈你看看可是如此?”杭云素说着,接过料子在杭云初脸颊下方比了比。
钱婆子仔细打量了一番,目露惊奇:“好像真是这样。”
杭云素笑了笑,将布料收起来,从桌上拿了一匹姜黄色的料子。
“妈妈再看看这匹。”她将料子扯出一截,放在了杭云初身上。
惊蛰本来看着杭云素对自家小姐指手画脚还有些不大舒服,可看到这匹布一上身,杭云初的脸就比平时亮了几分,到嘴的话立刻又咽了下去,眼里满是惊奇。
杭云初性子沉稳端庄,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便少了一些。这个颜色既有少女的明媚亮丽又不过于轻佻,正是合适。
“哎哟,这颜色真是不错,二小姐好眼光!”钱婆子一看就忍不住称赞道。
杭云素又陆陆续续帮杭云初选了两匹出来,连带着每个颜色适合什么样的图案都跟钱婆子大致讨论了下,听得一同来的两个绣娘都面面相觑,一肚子惊奇。
“姐姐,你看这样安排可好?”挑好后,当然还要征询杭云初的意见。
“就照妹妹说的来吧,我也想看看这些新颜色穿起来是不是当真更好看。”杭云初点点头,也有些莫名地期待起来。
杭云素很高兴,又替自己挑了一个丁香色,黛紫色和一个湖蓝的料子递给了钱婆子。
“就这些吧,辛苦妈妈了。”
钱婆子将布料递给两个绣娘包好,笑呵呵道:“二小姐客气了,这几件衣服老婆子一定加紧做出来,到时候两位小姐穿上,定然跟那花丛中的蝴蝶一样美!”
钱婆子她们走后,姐妹俩重新坐下喝茶聊天,杭云初想起刚才的事,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下对面的杭云素。
她长得像金氏,气质端庄,样貌秀丽。杭云素则更肖杭久新,骨相精致,一双眉眼尤其让人过目难忘。
全然不同的相貌,性子也不甚相似。不知道的人,定看不出她们竟是孪生姐妹吧。
“妹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挑布料的本事,我听着比那布店的掌柜说得还有理些。”她放下茶碗,笑问道。
“不过是跟家里布坊的老人学了些小窍门,今日恰好派上用场,就显摆了一回,姐姐别笑话我就行了。”杭云素回道。
“妹妹太自谦了,你这些本事不知多少官家小姐都想跟着学。只可惜你甚少出门,否则结交些闺中好友,在燕京的日子也能热闹些。”杭云初半是认真半是感叹地道。
杭云素却不甚在意:“府里安静,且有父母亲人陪伴,于我便是最热闹的地方了。”
这话说得平淡简单,落在听者耳里却有不同的滋味。只当她还介意从小未在父母跟前长大,杭云初低头抿了口茶,转而问起了齐阳老家几个堂姐妹的情况。
“我来的时候琴堂姐已经显怀了,算起来现在小娃娃也该会爬了。敏堂姐嫁了蒋举人家里的长子,他们打小就认识,青梅竹马长大的,想来日子也该过得和睦。哦对了,姐姐一定猜不到嫣堂姐和谁定亲了?”杭云素笑得一脸神秘。
“哦?和谁呀?”杭云初也有些好奇。
“是枫表哥。”
“真的?”杭云初睁大了眼睛,十分意外,“可我记得嫣堂姐每回见了枫表哥都恨不得打上一架,怎么最后这两人竟凑到一块去了?”
“这就不知道了,我听说可是枫表哥主动跟姨妈说要娶嫣堂姐的。”杭云素笑得有些调皮,“这下要是他俩还打架,只怕枫表哥就只有挨揍的份儿咯!”
杭云初想起小时候杭云嫣追着吴枫打得他满地找牙的场景,也不禁捂嘴轻笑起来。
“如今回想起小时候仿佛就是昨天一般,这一转眼我们便到了要嫁人的年纪。”笑罢,杭云初亦有些感慨。
“是啊,日子过得真快。不过好在堂姐们都找到了好归宿,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至少安宁富足,家宅平静。倒是姐姐,候府那样的贵族世家规矩森严,一举一动都要瞻前顾后,再难轻松自在,姐姐以后可要照顾好自己。”
那双剪水眸盛满关切,杭云初心底也泛起一丝涟漪。
“嗯,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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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婆子带着人回绣房的路上,碰到了往小竹斋去的于妈妈,便停下来说了几句话。
“...还是二小姐给大小姐挑的,连花纹样式都说了,我想着做出来肯定好看!”钱婆子忍不住又提到杭云素是怎么给杭云初挑料子的。
于妈妈翻了翻那几批料子,笑得很淡:“二小姐蕙质兰心,这份心思确实巧。不过大小姐天生丽质,什么料子穿到身上都好看得很,我看倒也不必费这功夫。”
钱婆子听了这话有些讶异,不过也没反驳,和于妈妈客气几句便各自分开了。
“于妈妈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待见二小姐似的?”待于妈妈走远,一个媳妇子忍不住嘟囔了句。
“住嘴!这种话快别乱说,仔细夫人揭了你的皮!”钱婆子压低声音呵斥道,“昨儿大小姐院里才捉了两个,到现在还昏迷在柴房里死活不知,你还敢触霉头?”
那媳妇子被吓得立刻噤了声,旁边的媳妇子也打了个寒颤,紧闭着嘴巴跟着钱婆子回了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