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傅生有二子,二子又各生有两女。崔少兰和崔幼兰是二房的姐妹,不过崔幼兰是庶出,从小性子乖顺内向,和杭云素俩人又是第一次见面,一路上极少说话。
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她们到了一座拱门前,崔幼兰才停下脚步,朝她们羞涩一笑。
“这是千芳苑,我和姐姐还有堂姐们都住在这里,里面景致还不错,两位姐姐请跟我来。”
说着,她领着杭云素二人进了拱门。
踏入门内便似换了个景象,满目葳蕤芬芳。此时才过立春,这园子里竟开了不下十余种花,比起那日去的香园也不遑多让。
似是感受到她们的惊讶,崔幼兰慢下脚步与她们同行,细声细气地替她们介绍。
“...这是铁线莲,是三姐姐去年春天的时候亲手种下的,已经开了月余。那片珠兰是我两年前栽的,今年才头一次开花,虽瞧着不起眼,却香得很,还有那片八角金盘,是大哥哥送来的苗栽下的...”
说起这些花木时,崔幼兰明显少了几分拘谨,言语间不自觉带了几分欢欣,显然极爱这花草之事。
杭云素也觉得有趣,凑近了那片嫩黄小花,鼻尖便有一股淡雅的芬芳扑来,忍不住叹道:“我素来也爱看花,时常在院子里摆弄些月季茉莉之类,今日在妹妹这院子里见识了一回,以后再也不敢说自己爱花了。”
崔幼兰听了,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轻轻抿唇一笑:“爱花也不一定要会种才行,能用心欣赏,好生爱护,莫空误了花儿开放的良辰美景,便是惜花之人了。”
没想到她年纪小小还有这番见解,杭云素细细思索一番后朝她笑了笑:“受教了。”
见她态度真诚,崔幼兰也心生好感,言语间便少了些生疏,带着她们一直往院子南边走去。
“我们姐妹四个虽在一个院子里,但并不住在一起。大姐姐的屋子在东边,她出嫁后便空了下来,二姐姐的屋子在南边,三姐姐住在北边,我的屋子则在西边。我带你们去二姐姐的院子里坐坐,姨母家的二位表姐也在,人多热闹些。”
崔家大小姐?差点和陈庭归定亲的那位吗?杭云素忍不住望了一眼东边,绿树密藤间,一座红色小楼依稀可见。
听说郡主抢亲之后,皇上为了抚慰崔家,特意下至赐婚,崔家大小姐嫁到了渝州的永昌伯爵府,成了世子夫人。
如今她身份虽尊贵,这燕京却是再难回来了。
穿过一座假山,再绕过一汪小池,一间精巧的小阁楼已在眼前,可以听见零星的清脆笑声从里面传来。
“四姑娘来了,二小姐正等着您呢。”一个绿衣大丫环从里面迎出来,见崔幼兰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生的小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这是今天来的客人吧?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杭云初微微颔首:“家父姓杭,乃工部郎中,今日受邀来为太傅大人贺寿。”
“原来是杭大人家的千金,快请进来吧。”那丫环笑着福了福身,将她们三人迎进了屋。
室内温暖如春,各处都摆放着不同的盆栽,尤其是正厅花几上的一盆极名贵的香雪兰,娇嫩的花朵如同少女的腰肢,微微摇曳,美丽极了。
“小姐,四小姐来了,还带了两位娇客,是工部郎中杭大人家的千金。”丫环朝里间道。
“哦?有客人来了?”
一道柔美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接着彩色珠帘被撩起,一个身着嫩黄色百褶如意月裙的少女款款走了出来。她生了一张鹅蛋脸,明眸皓齿,肤色细白,身姿纤细,难得一见的美人姿态。崔幼兰和她一比,就像个青涩的小果子。
崔少兰领着两个表姊妹与她们姐妹二人互相见礼落座后,目光便落在了杭云素身上,眼中带着一丝好奇。
“这位杭家妹妹看着有些眼熟,先前在国公府,可是妹妹帮着拦下了郡主,没让她冲撞陈大人?”她仔细打量了杭云素一眼,问道。
杭云素微微一愣,当日来了那么多高门小姐,除了夏淑祺,其他人她并没有多留心,难道她也去了?
“误打误撞罢了,好在没闹出什么大事,实属侥幸。”她笑笑道。
“原来如此。”
崔少兰点点头,不再多问,转头和杭云初聊了几句。待听说她和永宁侯府的二公子定了亲时,她微微惊讶了一下,又很快笑笑道:“听说永宁侯二公子是至纯至孝之人,姐姐结了门好亲事。”
沈恒在燕京一众贵公子中虽不是最显眼的,但论起人品,必是最得人夸赞的。杭云初就算心中压着那块大石,在外人面前也不会露了端倪,当下只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倒是旁边那两位表小姐忍不住从头到脚打量了杭云初一番,其中年纪稍小些的紫衣少女更是神情不善,轻哼了一声:
“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那永宁侯二公子眼光竟如此一般。”
“玉霜,话可不能乱说。”旁边穿着胭脂罗裙,年纪稍大些的姑娘淡淡斥了一句,倨傲地看了眼杭云初,“我们姐妹从小在燕京长大,还没听过这杭家的名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郎中家的小姐也能攀到侯府的亲事,瞧着规规矩矩的模样,说不定真有些本事。可别被记恨了去,回头找咱们的麻烦。”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极为刺耳难听,杭云初一贯性子温和,很少与人为难,突然被如此发难,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杭云素朝那罗裙少女笑了笑:“表小姐深在闺中,没听说过我们杭家再正常不过。我姐姐端庄淑宁,我姨母实在喜欢,便作主给表哥求了这门亲事。若说什么本事,姨母常常夸赞姐姐娴静温柔,知书达礼,从不说人坏话,更不会长辈前乖巧,背后却又是另一副嘴脸,让人瞧了讨厌罢了。”
她说话的时候始终笑意盈盈,那两位表小姐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偏偏又发作不得,否则岂不应了她说的那些话。
“原来永宁侯夫人是二位的姨母,是我们孤陋寡闻了。”崔少兰面色尴尬地打起圆场,朝那两位表妹皱眉道,“玉秋,玉霜,还不快跟人家道歉。”
那两个少女虽不情愿,但又怕惹崔少兰生气,见她发话,只能极不情愿地道了歉。
杭云初记着金氏的叮嘱,虽然她们态度并不真诚,也不愿再计较,当下这事便算揭过去了。
“总在屋子里坐着也闷得慌,两位妹妹是第一次来这千芳苑,我带你们四处看看。”屋子里气氛尴尬,身为主家的崔少兰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带着众人出门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