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兰几人一进松涛阁便被引到了西面的水榭，见到崔初兰后少不得要互相引荐一番。

李家两个姑娘是常客，崔初兰向来对崔少兰这两个表妹没什么好感，随意打了个招呼便懒懒地坐到一旁不再理会。倒是薛问筠始终笑脸相迎，几句恰到好处的恭维让李家两个姑娘没法再冷着脸，也笑着与她寒暄起来。

听得崔幼兰介绍了杭云初姐妹，她先是诧异，随后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眼她们，笑盈盈道：“两位姐姐好相貌，妹妹还是头一回见到长相不同的双生儿，真教人惊奇。”

偏头看鱼的崔初兰听到这话也好奇地瞧过来，这才发现杭云素有些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她皱着眉头，疑惑道。

杭云素知道应该是在梁国公府，只是她实在不愿这事再三被提起，便笑笑道：“素素平日里甚少出门，倒不记得见过三小姐，可能小姐见的那人与素素长得有些相似吧。”

崔初兰一时真记不起在哪见过，也很快失了兴趣，随意挥了挥手：“嗯，大概是吧。”

杭云素松了口气，退到角落里坐下。耳边不时响起薛问筠柔和的声音与众人谈笑，她不由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

这薛问筠长相秀美，再加上特意打扮过，便是和姿容出众的崔少兰相比也不逊色多少。她明知崔初兰不喜李玉秋姐妹，却依然与她们相谈甚欢，崔初兰也不生气，杭云素倒有些佩服她的手段。若不是之前听到了那些话，只怕她还会认为这薛问筠玲珑剔透，是个好相处的呢。

“二小姐呢？她没来吗？”没见到崔少兰的身影，薛问筠心下狐疑，面上却不显，只笑着问道。

李玉秋解释：“少兰先前裙子被丫环不小心弄脏了，换身衣服就来，应该快到了。”

崔初兰闻言嗤笑一声，转头看向李玉秋姐妹俩，别有意味道：“少兰姐姐的衣服早不脏晚不脏，怎么哥哥一请她来松涛阁就脏了？还真是巧啊。”

她意有所指，李玉秋面色一僵，想到之前在凉亭里与崔少兰说的话，不由有些心虚，便板着脸硬邦邦道：“三小姐想多了，少兰她是衣服被丫环泼了茶才要梳洗一下罢了。”

崔初兰自然不信，冷笑一声便回过头去，懒得与她争这口舌。

水榭里气氛僵硬，薛问筠不知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出面调节。幸好很快有仆人过来说东西已经布置好，请她们过去就座，众人便陆陆续续走出了水榭。

和千芳苑一样，这松涛阁是崔家几个儿子的住处，面积很大。她们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瞧见那片桃林，不过已经有人先一步到了。

崔少兰换了身粉色软烟罗百花裙，外罩一间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两支红珊瑚珠排串步摇在发间摇曳，端得富贵娇美，楚楚动人。她站在崔申元一行人面前，正和他们说话。不知崔申元说了句什么，陈庭归微微点了点头，崔少兰一张粉脸微红，娇羞地垂下了头。

崔初兰瞧见这一幕，简直气坏了，跺跺脚，拎起裙子就跑了过去。

“大哥哥！”一口气跑到崔申元面前，她才停下，朝他福了福身，顺便暗中瞪了一眼崔少兰。

“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般冒失，万一摔了怎么办？”崔申元看着自家小妹，一脸无奈。

崔初兰吐吐舌头：“初兰是怕哥哥们等急了嘛，早知道二姐姐都来了，我们也该早些过来，之前可是等了二姐姐好一会呢。”

“是我的不是，还以为晚了，就直接过来了，姐姐给妹妹们赔罪了。”崔少兰倒是大方地道了歉，朝她福了福身。

崔初兰轻哼一声，别开了脸。

“表哥。”

薛向筠带着杭云素几人也到了，她先领着她们向崔申元一行人行了礼，又主动介绍了她们姐妹俩，举止投足间落落大方，确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

其实这本该是由崔幼兰来做，但薛向筠似乎忘了这点，很自然地站在了最前面。

杭云素朝人群中的杭瑞景眨了眨眼，他立刻察觉，转头朝她们挑眉一笑，神色自然，杭云素便放下心来。

先前她问过崔幼兰，今日崔家除了几家姻亲便只请了陈庭归和他们杭家。杭瑞景与崔家这几位公子并不相识，再加上又有陈庭归在场，不免担心他会紧张拘束。如今看来，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至于陈庭归...她不自觉捏了捏手。

躲是躲不掉的，只能当作不认识，捱过去便好了。

这般安慰着自己，她却察觉前面有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那目光清冷熟悉，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不禁心口微跳，下意识轻咬住唇。

陈庭归瞥了眼她被咬得绯红的娇唇，目光微深。

“既然人都到齐了，时辰也不早了，大家就座吧。”一旁的崔申元说道，领着众人走到铺着地毯和蒲团的长案边。

“表哥，这座位该如何安排？”正要就座时，薛向筠突然问道。

崔申元本打算男女分开就座便是，听她这么说倒是觉得这样似乎没什么意思，便笑道：“向筠有什么想法？”

薛向筠飞快地看了眼站在他旁边的陈庭归，素手指了指地上的蒲团，道：“不如我们来抽签吧。”

“嗯，也好。”崔申元点点头。在场的都是关系亲近的兄妹表兄妹，倒也不必太过拘束，便是陈庭归也没有意见，负手静静站在人群中央。

唤下人拿来签子，按蒲团的位置写上序号，装到竹筒里，每人抽了一支。杭云素抽到了北二位，和崔幼兰的北一位正好相邻，杭云初则在她们斜对面的南五位。

先抽签的男子已各自入了席，杭云素下意识瞧了眼陈庭归的位置，登时眼皮一跳。

“姐姐怎么了？”见她突然停下脚步，崔幼兰不由问道。

“没...没事，我们过去吧。”杭云素故作轻松地笑笑，挽着她走到北二位的蒲团边跪坐了下来，接着便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也不敢动。

“玩个游戏而已，杭小姐不必如此紧张。”身边响起陈庭归温醇的嗓音，他似乎刻意放低了声音，只有她才听得见。

杭云素放在膝头的手微微一紧，人却慢慢放松下来。

是了，陈庭归必定不会在人前暴露她们的关系，自己又何必如此紧张。况且这样的场合，她若表现得太过拘束，反倒令人奇怪。

当下吸了口气，她抬起头，朝他轻轻颔首，打了声招呼：“陈大人。”

“嗯。”陈庭归淡淡应了声，垂眸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杭云素放下心来，端正坐好，扫了眼四周，这才发现薛向筠不知何时坐到了陈庭归对面的南三位上。

她有些惊讶，之前抽签的时候她似乎看见这位置是被李玉霜抽去了。

难道是她看错了？

她下意识找了找李玉霜，发现她正坐在南七位上，旁边是崔家二房三子崔戌元。她看起来有些高兴又有些腼腆，脸蛋微微泛着红。

杭云素还在疑惑间，那边崔申元已宣布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