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漪云在她身后轻轻开口:“这间书房一直保持原来的样子。我每次进来,就想起当初和子佩一起在这间房里查资料,写稿子……”
那些岁月中不经意的瞬间,却原来在脑海里留这么久,当时只道是寻常。
覃漪云走到靠里的一个书架旁,指着最下面放的几个箱子说:“这几个箱子里打包的是其他几个房间的东西,有一些资料和日用品,顾总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吧。”
子衿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的手指触上温柔的桌面,像有风吹过心底。
她抽出架子上的一本小说,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是叶子佩飘逸的字迹:我也想要一个故事里的紫藤花架,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下面荡秋千。
这满满的少女心啊!
紫藤花架?秋千?
所以覃漪云是按照子佩的愿望在布置庭院?
她又翻了几本书,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覃漪云已经离开了,留她一人在这斗室里穿越时空。
她拉出一个整理箱,打开来,里面是一些笔记本。抽出其中一本,应该是国际金融的课堂笔记。某一页的笔记旁,记着波伏娃的名言:
“我渴望能见你一面,但我不会开口要求要见你。这不是因为骄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
也许是子佩某次上课走神写的。
呵,这个恋爱脑又死要面子的妹妹。
她能想象,那时的子佩在本子上写下这句话时的心情,渴望见却不敢见,情感与理智交锋,只能借助外人的言语来坚定自己的心。多么不堪的往昔!
好在她是子衿,不是子佩,她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在她这里,感情永远是臣服于理智,而理智足以让她摆脱所有感情的缺陷。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浮出淡淡的微笑。
她打开旁边的一个蓝色的整理箱,里面有一些水电的单据和财务数据,应该是从叶父房间整理出来的文件。下面有一本相册,装着叶子佩从童年到少年的照片,从肉嘟嘟的小女孩到亭亭玉立的少女。
最后一页翻起来比较厚,应该是两页粘在一起了。于是她用指甲从中间分开,一张老照片从里面掉了出来。
一眼就能认出上面的人是年轻时候的顾晓桐——顾子衿和叶子佩的母亲。
女人很年轻,满满的胶原蛋白,也许是嫁人之前,眉眼温润又含着青春的狡黠。
顾子衿轻轻摩挲着照片,反过来,背面有一行手写字:晓桐十七,吾爱吾妻。
应该是叶致远的手笔。
顾子衿呆住了。
她从不知道父母为何离婚,母亲也讳莫如深。但至少是两个人没有了爱,才会主动断绝缘份。远隔千里的两个人,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这之前,顾子衿从不觉得叶致远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是生理学上父亲的名字。她未曾想,原来,父母之间曾有过爱。
也许曾经爱得刻骨铭心、惊心动魄、荡气回肠,后来都消散在岁月的风中,了无痕迹。
现在呢,母亲还会经常想起那个曾经的爱人吗?她后悔过那段岁月吗?还是根本就已无所谓?
她缄口不提往事,和另一个男人散步、养花、喂鱼。
只是——顾子衿心想——母亲在自己脸上看到前夫的影子时,心里会有怎样的情绪呢……
第一次,她感到自己有根在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