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都嘻嘻哈哈地起哄,纷纷猜测着肚兜的款式、颜色,却没人敢动手去开木匣。
张廷璐想,匣子里定不是一件肚兜那么简单。四福晋的厉害,他是领教过的。那是能文能武啊!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贴身衣物,当众送人。
年轻女子朝着年羹尧又福了一礼,浅笑道:“福晋要女看着年公子打开木匣之后,再回去。”
反正藏的不会是洪水猛兽。张廷璐拉到自己面前,随着“啪”的声响,淡淡的清香直入鼻息。
一个叠成四方块的粉色水绸布,安然地躺在朱红色的匣子里。
看起来细滑柔软。
人群瞬间安静之后,又一下子骚动起来。
“哇,真是肚兜啊!”
“快拿起来看看……”
有人问年轻女子:“请问姑娘芳名?许人家没呀?”
有人笑嘻嘻道:“你家福晋在哪儿?让她也来玩呗,诗雅轩都是雅人,常有女子在此出入的。”
有人探臂拿起粉布,抖开,果然是肚兜。
噢?
还有字。
墨色的簪花楷。
那人大声念道:“公子犹有约,人间那无情?乌拉那拉苏樱敬赠。”
有人问:“这名字是谁?是四福晋吗?”
知情人答:“是。”
有人嚷嚷:“赢了赢了。打赌只拿到肚兜,并未规定怎么拿到。亮工兄凭才名赢来的,这是本势。”
又有人接话:“亮工兄,你们赌的是什么?”
有人接:“跟皇子赌,赌题这么大,赌注肯定也大。亮工兄,中午香满楼摆一场吧,兄弟们为你庆贺。”
又有人:“亮工兄,兄弟就知道你能赢。厉害了,福晋都为你折腰。”
众人纷纷议论时,年轻女子得意地大声:“你们赌肚兜难道不是想看看,如四福晋那般仙儿似的人儿,会穿什么样的肚兜吗?现在拿来了,怎么都不关注肚兜了?”
一个女子当着一众男子肚兜肚兜,无一丝羞涩,大家很惊讶。不过注意力倒是都聚集在方才放回匣子里的粉肚兜上了。
年轻女子朗声:“福晋既然你们这么好奇,就让我仔细给大家介绍一番。你们想不想听?”
“想想想……姑娘快……”有人喊。
年轻女子拿起粉肚兜,缓声:“莫要看这件衣物,价值百两银子呢。布料用的是上等的冰蚕丝。七成桑蚕丝和三成锦纶丝,采用交并加捻而成。光滑、凉爽、透气好,不信你们都摸摸。”
伸手就往人群里递。
大家吓得步步后退。
这时候真摸女子的东西,显得没见识,又低级趣味。大家可都是有身份的贵公子。
年轻女子看没人接,把肚兜又叠起来,放回匣子里。冲大家挥了个手,“我走了,没女子在场了,你们放开的仔细看吧。”
走出两步之后,又折了回来,笑嘻嘻道:“四福晋的肚兜是云衣阁特制。四福晋了,今日在坐的各位公子若是想买,让女统统按八折优惠,就是八十八两银子一件。”
又挥了个手:“女马大娘欢迎各位的光临,买肚兜有神秘礼物送的哦。”
诗雅轩门外的马车里,苏樱隔着窗缝看到急步出来的马蓉,拉开车窗冲她招手,又抬头朝二楼窗口看了一眼。
挤了一堆的人头。
冲他们笑着挥了挥手,才合上了车窗。
马蓉拉开车门进来,大笑道:“完成了,我看那个姓年的,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女子若是放得开,男人们反倒是胆怯了。福晋这招真是高明,解了大家的围,还能给我招来生意。等我赚了银子,一定要请你去香满楼大吃一顿。”
“是我该谢你的,这事一般的人办不成。即使把交待的话一字不漏的出去,也没你神色坦然。”
苏樱笑道,“你落落大方,没把这当成多羞于启齿的事,别人就不会想得那么龌龊。这场赌算暂时休场,热闹看完,该表现自己的时候了。文人自认风雅,肯定有人会当众标榜自己的心思纯正。即使没人,我有位朋友在上面,他肯定会替我话。”
窗口的公子们,看着红木马车越走越远,又各自回到了方才的坐位上。
有人:“我想起来了,刚才那女子是个开铺子的,曾经上门给我家夫人送过衣服。她铺子里的东西都贵得吓人,听宫里的娘娘们都找她做。”
又有人附和:“对,也去过我家,难怪看着面熟。她的铺子叫云衣阁,取自云想衣裳花想容。”
有人嘻笑:“你就吹吧,刚人家自报家门了。一件衣都要一百两,大衣服不得一千两啊。你出得起这个价嘛。你阿玛知道了,不得打死你这个败家子。”
第一个认出马大娘的人,瞬间自我感觉良好起来,因为马大娘真的去过他家。他夫人跟福晋和宫里的娘娘们,所穿衣物是一个级别的呢。
年尧羹一杯一杯的呷着茶,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自马蓉出现以后,他一句话没,坐的姿势也未动一下。
张廷璐拍着匣子,笑道:“不管这件衣服是什么时候制作的,福晋出钱买下了,那就是她的。这赌是亮工兄赢。”
有人丧气地:“嗐,四福晋糊弄人。”
有人如苏樱想的那样,想显示自己的品性高洁,踹了那人一脚,“你还真想看四福晋穿过的衣?瞧你的龌龊心思。”
胤禛来明珠府上是个幌子,但幌子也得有个理由。
他先是请教办学堂的事。
二人从办学堂谈开来,越越多。最后话题,落在了明年征葛尔丹上面。
胤禛原本是想从办学堂开话,然后谈谈别的,顺带暗示,他近期不打算纳妾。怎奈明珠的话太吸引人,他越听越投入。
尤其是明珠分析漠北形势,让他增长了不少见识。
原先还以为葛尔丹就是个自不量力,又出尔反尔的叛担上次队伍被打散,上表归降。这才刚过了三年,就领着五万骑兵,在漠北烧杀抢掠,四处袭击其他部族。
通过明珠分析,知晓了,葛尔丹也是无奈之举。
所在的部族权利分化严重,人心不齐,需要用战争这种方式凝聚同盟。因为在对待外敌的时候,大家会暂时放下私饶恩怨。
只要野心勃勃的葛尔丹不死,他就会四处乱蹿,西北就无法真正安宁。
而葛尔丹被称为“草原之狐”,阴险狡诈,神出鬼没,即使把他的队伍打败了,他本人也可能会逃跑,伺机联络众人,东山在起。
所以此次出征,也许会比预测中时间还要长,万一让葛尔丹跑了,就要去追,否则前功尽弃。去追击,战线势必会拉的更长,那最重要的就是粮草。
粮草跟得上,就有时间跟他周旋。
接着又分析粮草由谁押运,比较稳妥。分析了一圈,三路负责之人各有利弊,竟然没有一路完全放心。
胤禛暗叹,明珠能坐在内阁中堂的位置上,凭得可不是奉迎拍马,挤压同僚的手段,那是有真才实学的。这种学问,既有对时局的了解,又有人情事故的通达。
听到兴致正浓时,被吏部来人打断。
从官袍的蓝雀补子判断,是八品。应该是在吏部负责跑腿的。
送来了五斛米、三匹锻和一条猪后腿,是万岁爷明年要征葛尔丹了,龙颜大悦,与民同乐。只要是曾在朝中担过差事的,人人都送。
花白头发的明珠,腿脚倒是很灵便,立马跪下叩谢龙恩。
站在一旁的胤禛有些窘意。
这两位官员,看上去也就是二三十岁的样子,面对曾经的朝堂重臣,态度也太轻慢了些。明珠是有罪,但以前也立也不少功劳。
待他们离开后,胤禛慌忙解释:“明老莫要跟不会话的晚辈们一般见识。曾经为官又因各种原因赋闲在家之人,上上下下,少也得有几百,定然不会人人都送。”
“准葛尔部是万岁爷的心头大患,也同样曾是明老的心头大患。晚辈冒然猜测,是万岁爷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明老。念及过往种种,就想着让明老亲眼看看,我大清是怎么大败葛尔丹的,也好了去明老心中的遗憾。”
“这是万岁爷向明老发出的邀约。”
胤禛这番话,得发自肺腑。他真心诚意的想着,明年征葛尔丹,明珠能随驾多好。
明珠当初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卫,能一级一级升到内阁中堂位置上,自是因为他的才能。现在不是中堂,但明珠还是那颗明珠。
征葛尔丹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就像明珠方才的,在外敌面前,大家应该放下恩怨,共同面对。
一个无官无职之人,有什么可怕的?还能翻起多大的浪花?他想惹事,坐在府里不出门,照样能惹事。
明珠内心波澜起伏。虽然他是做了许多罪不可赦的错事,但他对国家对朝廷对万岁爷的一片赤诚之意,可昭日月。
长叹了几口气,没有应话。
就在这时候,府上的厮进来通报,外面有人找四爷,是四福晋派过来的人。
胤禛原想再宽慰明珠几句的,一听是苏樱差的人,立马起身告辞。
急急慌慌跑到大门口,才想起跟年羹尧打赌的事和此行来明珠府上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