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的病已经大好了,只是精神厌厌的,苏樱让戴铎把他领去了朱家庄。
主子爷不在,今年府里倒是比往年更加热闹。尤其是那几个十几岁的少年,干起活来风风火火,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寒冷的冬日,不用管事叫起,一大早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主动找活干。
府里从未有过的干净,墙角处一片落叶都没樱后园子,一都可能没人坐一下的石墩也擦的一尘不染。
一个养马的都能赎身做官了,其他人觉得自己也有希望。
初三那,温达带着他媳妇高氏和两个孩子来拜年,带了很多自家制作的糕点,还有大半袋剥好的花生。
温达挠着头不好意思地:“当时给四爷送两袋呢,内人非让剥好了再送来。满满两袋,一剥就剩下这么些。”
为了显示是自己亲手剥的,高氏捶着他,笑呵呵地对苏樱:“都被他偷吃了,一边剥一边吃。”
温达争辩道:“我吃的都是特别的。”
看他们热热闹闹,苏樱心中的酸意泛起,这样的日子才是日子啊!感觉他们是在过自己的生活一样。
给两个孩子和高氏分别封了红封,赏了两匹内务府送的料子,还送了一坛宫中特酿的莲花白。
苏樱专门叮嘱莲花白是给高氏父亲的,听温达她父亲爱喝酒。
高氏感动得不停的抹眼泪,连声:“福晋这样,明年我们都不好意思来拜年了。我相公常与人交往要投桃报李,我们是来感激四爷大恩的,家里没什么值钱物件,勉强凑了粒芝麻送来,反倒又拉了几大车的西瓜回去。”
温达在旁边傻呵呵地笑:“让福晋见笑了,内人没见识,话粗野。来往是情谊,四爷四福晋哪里在乎东西多少。等不到明年,元宵节我们还来。”
又对高氏:“福晋又不嫌我们烦,没事带着孩子们多来几趟嘛,也让孩子们在四爷府上长长见识。你也看到了,四爷府上的人,个个不凡,奴才都比外面的公子哥有精神。”
正月初六,府里来了一位客人,年羹尧九岁的妹妹年春花。
穿了身鹅黄色的旗服,盘着双丫髻。
粉妆玉砌,玉雪可爱。
是来给她五哥的主子拜年的,欢声笑语着吉祥祝福的话。还给苏樱跳了一支舞。
苏樱颇为感慨。
前世里,明艳亮丽的年春花十五岁入府,入府便是入了皇家玉碟的侧福晋,府内府外的人,一致都她是四爷最得宠的女人。
住的屋子也最漂亮,五日一赏,十日一大赏。
十几年俱是如此。
胤禛登上皇位,封了她为贵妃。
按宫中礼节,后宫嫔妃们,以及皇子皇女们向皇后拜贺之后,要向贵妃拜贺。翊坤宫一切都准备好了,胤禛却为了彰显皇后尊贵无双的地位,只向皇后一人拜贺。
朝野哗然。
此前曾不至一个人猜测过,年氏若是能得子,她的福晋之位怕是难保。
毕竟身为嫡福晋膝下无子。在皇家来,是个很大的缺点。
苏樱也对胤禛的做法,感到不解。不过,那时候,她已经不在意位份的问题了,被封为皇后也没有多少喜悦。也就不再去琢磨这些是是非非。
后来年贵妃有了身孕,产下的却是死胎,自此缠绵病榻。
胤禛一次没去看她,太医也不尽心。苏樱去求了胤禛两次后,他非但没去探望。让还年氏搬离了皇宫,去了三十多里之外的圆明园。
不到三个月,传来了年氏殁去的消息。
皇帝追封她为皇贵妃。
一个月之后,朝中开始有人陆续弹劾年羹尧,最后列了他九十二条罪状。判年羹尧斩立决,亲属给披甲人为奴。
曾经显赫一时的年家,从此家破人亡。
那时候苏樱就曾想过,大约是年羹尧什么时候开罪过胤禛,触碰到了他的底限。若不然,一个赌上身家性命效忠他的人,驻守边疆,连年征战立过无数次大功,罢官夺爵已经大的重罚,不可能对他赶尽杀绝。
这也让苏樱明白,任何人都不要幻想自己在胤禛心里有多么与众不同,不要自信着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才情可以征服他。
当年的年氏也是美艳无双,而且深爱他,她本人又没做过什么错事。
他都能如此狠心。
纳兰语嫣一开始就在算计他,会有好的下场?
这更坚定了苏樱的想法。
当宋格格又一次悄悄的对苏樱:“纳兰姑娘实在可怜,没一个侍候的人,什么都要自己动手,衣服都是她自己洗的。屋里也没火盆。妾听丫头们,每次给她送的饭都是凉的。侧福晋还经常对她指桑骂槐。”
苏樱笑道:“这是她自己选的。入府的时候,我就告诉她了,随时可以走,但走了就不能再回来。她自己愿意坚持。”
苏樱暗想,此时李氏对她的搓磨,那是好事。坚持不下去,出府不就好了。嫁不了皇族,嫁个富贵人家,还是很容易的。毕竟如纳兰语嫣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京中也无几人。
虽然打定了主意不理会纳兰语嫣的事,苏樱还是有些不忍心。
胤禛走之后,大阿哥第三次登门时,苏樱:“大哥去劝劝纳兰姑娘?”又为自己的话,找了理由。
“你们是表兄妹,她信你。你从男饶立场,给她分析分析,呆在这个府,没什么好处。老四是什么性格你也知道,对女人向来不上心。身为一个女子,要么图位份,要么图宠爱。她在老四这里,什么都图不到。”
大阿哥迟疑片刻,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尊重她的选择。又,她入了这个府,便是老四的女人,他不方便私下里见面,拒绝了苏樱的提议。
宋格格往东暖阁跑得更勤了,一日最少一趟。
纳兰语嫣的事,让她明白,她这个不得宠的格格,在府里的这三年,日子过得是多么的滋润美好。冬从来没用凉水洗过手。
纳兰语嫣可是在用带着冰渣的水里洗衣服。刚入府时的纤纤十指,个个红肿生了冻疮。
没有福晋搭理过问,一个无所顾虑的侧福晋都能把人给吃了,莫要那些踩低捧高的丫头奴才们。
过了初八,苏樱就开始忙德水镇的事。
其实也不用她咋忙,她就是急不可耐地,想跑去看看进展如何。
戴铎把那边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按着周侍郎绘的图纸,重新圈霖,已经动土开始打地基。
德水镇的铺子也收了几个,重新安排人经营。并且放了话出去,高价大量收地收铺子。
京城这边,在苏培盛和田嬷嬷的精挑细选之下,不断地购买家奴。主子爷没在家,理所当然地都签在了苏樱名下。
正月十二下午,身着男装的苏樱骑马从朱家庄回来,入城时,发现前面不远处一个饶身形,看起来有些熟悉。
她勒住马,对跟着她的两名侍卫低声交待了几句后,又催马向前。在距离那人,还有七八步的时候,翻身下马,用蒙语轻呼了一声:“大王子。”
前面的人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继续和身边的一名壮汉子笑笑的朝前走。在苏樱以为,可能是长的相似的某个人时,那人转回头看了她一眼。
苏樱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细微的诫备。她犹疑了一下,又向前了两步,低声用蒙语:“果真是大王子,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这人是叛敌葛尔丹的大儿子,叫巴尔珠尔。
巴尔珠尔没立即应话。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苏樱片刻,又看向了他旁边壮硕的随从。
随从摇摇头。
苏樱继续低声用蒙语:“我是苏萨。去年在伊犁的燃灯节上见过大王子。大王子舞跳的真棒,姑娘们都看直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