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在戏园子里看过霸王别姬,每个班戏都有这出戏。却从未有人在宫中演过。
宫中的戏曲或是舞蹈都是欢乐的,展示的是国泰民安,生活美满。
霸王别姬太悲情。
当“铮铮”“当当”的宫乐奏起,上过战场的人,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万马厮杀的场面。
蒙着丝纱面巾的虞姬,白衣似雪,柔情百转却又坚贞不屈戴着铁铸面具的霸王,黑衣清冷,绝望之际仍不失豪情万丈。
姿态各异的兵士,围着两人来往穿棱,惊慌又匆忙。
巴尔珠尔仿佛看到了他父汗和母后最后的时刻。
兵家胜负乃是常情。
有胜利者,自然有失败者。
从跨马挥刀的那一刻,就想好了,有一失败会是什么样子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
如若一定是死,是这样,也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常挂着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巴尔珠尔沉浸在低落伤感的情绪里,不知道有人一直在注意着他。
恍惚间,他觉得黑铁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看了自己一眼,带着深深的不舍和怜悯。
他眨了眨眼。
暗吁了一声,真是入戏太深……赶快又把虚假的笑容覆在脸上。
没过多久,霸王一个旋身,又朝他看来。
巴尔珠尔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清澈的眼神,似是薄暮十分,积雪初晴的春水。
美丽得惊心动魄。
因为这样的一双眼睛,被押来京时,让他觉得前路不是那么的难校
心底的笑意缓缓升起。
原来你在这里啊!
看她折腰转身,看她奔跑跳跃,看她持剑挥舞……
好像是突然之间,奏乐声停止了。巴尔珠尔才发现,美丽的虞姬倒在她的怀郑
御花园里安静了片刻之后,赞扬叫好声一片。
霸王虞姬以及兵士们向皇帝行礼,依次退下。
皇帝呵呵笑道:“你们没看出来吧,扮霸王的是费扬古的女儿。将门无弱女啊,才跟着敏嫔学了两三日,霸王的豪迈与深情就被她表现出来了。她要是正经的学,朕看京城里的戏园子,就都要关门喽。”
苏樱没有听到这些话。
从御花园中退出来之后,匆忙的换衣服。好在当时戴着面具,没有画油彩,换装很方便。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收拾完毕。
对敏嫔笑道:“娘娘,我走了。今晚谢谢您啦。”
“我要感谢你的,不然哪里有机会出这个风头。万岁爷亲点的节目,即使万般无趣,也会被大家吹捧得独一无二,还没人敢不服。”敏嫔笑意盈盈道:“跟你在一起,我特别能入戏。今日这场,是我最满意的一次。”
苏樱收敛的笑意:“可能是我们上过战场,又在战场上听到葛尔丹和他王后之事的原因吧,那一刻内心的震动,是没上过战场的人感触不到的。”
敏嫔也笑不起来了,“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想到要排这场舞。你不知道,我刚听时,哭了半夜。若是有人为我命都不要,我宁愿现在就死了。”意识到此时不适合谈这个话题,立即转话,“一会儿肯定有赏赐,你不要稍等一会儿?”
苏樱又笑起来:“我还要出城赶路,三十多里呢。”
……
“听敏娘娘话里的意思,皇帝点这出舞,是为了你?他怎么知道女客这边发生什么事了?”
坐上马车后,马蓉激动地问。被冷落了一晚上,最后却被大佬重视,大放异彩,放在里,这就是虐渣打脸的情节。
苏樱斜倚了软靠笑道:“宫中各个角落都有皇帝的人,他什么不知道?不知道的事,都是他懒得理会的。”
马蓉急忙:“皇帝佬儿对你挺不错,田地的事,要不要找机会跟他?当初不是他亲口应你的嘛。”
“今晚他帮我,是看我阿玛的面子。我阿玛是头功,我额娘以及我兄长们都没来,我此时被人欺负,连个出头的人都没有,会凉了功臣们的心。”苏樱。
马蓉恍然大悟,“难怪你怎么跟你三哥好话,他都不肯来,我还以为是他不爱热闹,原来是为了你呀。”
苏樱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应酬,过够了陪着笑脸,跟别人周旋的生活。以后再不来了。”
二人着悄悄话,便出了皇宫。大约前行了三四丈的距离,马车放慢了速度,车夫:“苏姑娘,有人招手拦车。”
马蓉还以为是胤禛,急忙对苏樱:“他要是上马车,怎么办?我有点怕他那个阴晴怪气的样子,你能不能别让他上车。”
苏樱推开车窗。
昏黄的光影里,高大的巴尔珠尔站在路边对着她笑,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唤她:“苏萨。”没有了初见时的肆意散漫,整个人显得矜持而内敛。
苏樱犹豫了一会儿,回头对马蓉:“我在这里下车,你们在城门口等我。”接着大声对前面吩咐:“靠边停。”
马蓉也挤过来看,“质子?”立马又,“我们慢慢走,你还是少跟他几句话,赶快跟上来。”
“他出不了城。下次再见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们还是在城门口等我吧。”苏樱着话,便弯腰下了车。
……
是胤禛让太子妃请的苏樱。
他想让她看清和离之后,她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没了四福晋的身份,她以前没放在眼里的侧妃侧福晋都能随意为难她。
那些夫人们,没一个人敢为她出头,哪怕她们中间有乌拉那拉氏的门生故吏。在切身利益面前,谁都是冷眼旁观。
富存曾指责他这个不起眼的皇子,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能娶到乌拉那拉氏之女,是高攀了一样。
他们也太低视皇子这个身份了。
没有实权的皇子,身份也要比三省六部的重臣要尊贵的多。即使是一个不懂事的侧福晋,也没有哪个夫人敢惹。
当高庸告诉他,苏樱离了席,看样子是要回去。胤禛没等高庸的话完,就站起了身,准备去告诉她,如果她是福晋,哪里会受她们的气。
只要她,愿意回来。哪怕她不道歉,他也原谅她了,而且以后一次也不会提和离这件事,绝不拿这事敲打她。一个女人么,偶尔胡闹也正常,干嘛跟她计较那么多。
胤禛觉得,如果他是他的福晋,他就要被自己的大度感动哭了。
看着她被敏嫔身边叫走,又看到她在男人们面前蹦来跳去。胤禛有点生皇帝的气。你一个国事繁忙的君王,有多少大事需要操心,干嘛管别人后宅的事。
更让他生气的是,那个可恶的质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两个人就这么熟吗?脸都挡严实了,还能认出来。
没料到,更生气的还在后面。
苏樱刚退出去,巴尔珠尔就以喝多了酒,身体不适为由,出了宫。
此时此刻,看着二人并肩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有笑。
胤禛气愤得快要爆炸了。
想走上前,二话不把人拉走。
又突然意识到,已经和离了。这个他操碎了心的女人,跟他没了关系。
站在街中央,抓耳挠腮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装着偶然遇到的样子,对着巴尔珠尔笑道:“大王子朝这个方向走,是要出城吗?大王子别忘了,你现在是质子的身份,不能出城半步。否则会被抓起来,监禁宅院里三个月。”
又看向苏樱,装着突然发现她的样子,皱了皱眉:“深更半夜,不赶快回家,在外面胡乱跑什么?
巴尔珠尔和苏樱相互对视了一眼。
巴尔珠尔的眼神里满是疑问:四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苏樱眼神里是担心,担心胤禛的话,令巴尔珠尔难过。
胤禛看两个人,都没理会他。大走两步,绕到苏樱这边,挽了她的肩膀,对巴尔珠尔:“你知道的吧?她是我福晋。如果不是她,王后不可能会抓到,你此时也不可能在这里。”
又笑道:“这么来,你们算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