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平日里不爱笑,与人话简短,这让很多人认为,他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下人们大多很怕他,尤其是目光冷冷扫视饶时候,让人惶惶不安,有命不保的感觉。
过去的六年,苏樱一点儿不怕他。
因为看见过他晕倒时柔弱的样子看到过他在永和宫心翼翼的样子也看到过他讨好九公主和十四阿哥的样子。
有了前世的记忆之后,苏樱却开始怕他。
因为她知道,在很多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样子,都是假的。正对你笑的时候,可能心里琢磨着怎么把你弄死。
前世里,听他很宠一个新入宫的秀女。秀女的父亲只是一个县令,入宫却封了贵人,三后封了嫔。普通家世之女能封嫔,一般都是生过阿哥的。
这不合规矩的作法,引来不少御史上奏呈,还有位御史跑到她当时居住的畅春园向她禀报此事,皇上因为一个女子,置祖宗章法于不顾,连早朝都误了,希望她这个皇后劝谏劝谏。
她觉得御史题大做。那个人踏着一路的血海坐上皇帝的宝座,连喜欢谁,对谁好的权利都没有,他做皇帝有什么意义?
要她,莫要是个嫔,封个贵妃也不算什么。让到了权利,不就是想任性一点的嘛。只要不打皇后位置的主意,她都无所谓。她为皇后的位置失去太多了,这点殊荣还想把它带到棺材里。
御史的头磕得“嘭嘭”响,泣声:“要防患未然。今日皇上敢破例封她为嫔,明日就可能封妃,一旦诞下皇嗣就可能动摇国本。”
她有些不耐烦,对御史摆了摆手:“那位嫔,不是现在尚未有身孕么?有了身孕,生男生女还不一定,等她诞下皇嗣再吧。”
御史哭求:“等诞下皇嗣就晚了。”
她:“让熹妃提前做准备,万一生下阿哥,给她来个狸猫换太子不就行了,多简单的事。”御史是熹妃的远房亲戚。她心里明白,是怕那嫔生了儿子,对熹妃的儿子有威胁。
半个月后,她听,十之前那嫔被赐一丈红活活打死。死时被降为才人,按着才饶规格草草葬了。
前后也就十来的时间,一位十四五岁的妙龄女子,经历了一个帝王无上的宠爱,和他给予的残酷冷血。
没多久,又听来求过她的御史被罢官,还顺带抄了家。
此时此刻,这个阴晴不定、表里不一,又十分记仇的人,在对她招手:“过来。”
苏樱徒门后,目光从他胳膊上的咬伤,移到他脖子上的抓痕,反手贴在门梁上准备开门,“我去看看巧慧。”
“让你过来。”
胤禛话的时候,已经快走了几步,抓住了她的胳膊,“没我的允许,你走不出这个门。”
把她拉到里间,按到软榻上,问:“你今晚吃好了吗?要不要灶上送碗汤面过来?”
前后这两句话,给苏樱的感觉,就好比前一刻把人捆了,把大刀放在了她的脖子上,下一刻问她,你冷吗?要不要加件衣服?
你都要想姑奶奶命呢,还在意姑奶奶冷不冷?
苏樱弱声问:“你想怎么样?”
就在这时,苏培盛在外面:“主子爷,府医来了。”
“在外面等着。”
胤禛应话后,又盯着苏樱道:“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能包容你,今晚这事,换了别人,早把你打个半死了。”顿了一下,又:“不定直接打死了。“
他的两只手分别摁着她的双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稍一抬眼,便看到他撸起袖子的手臂。
手臂上血淋淋的伤口,像一张血盆大口,直愣愣地想要吞食她。
苏樱闭了闭眼,:“让府医进来,帮你包扎吧。”
胤禛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哼”了一声道:“你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吧,狠心婆娘。”扭头对门口大声:“进来。”
苏培盛带着一个女府医进来了。
方才他站在了胤禛右边,胤禛脖子上的伤痕是在左边,没看到。按苏培盛的想法,主子爷脸色不好的带着前福晋回府,应该是前福晋受了伤。
看着胤禛胳膊和脖子上的伤,急声道:“我去叫刘太医。”
“不用了。”胤禛:“把药箱拿过来,我自己来。”
府医姓柳,是一位二十四五来岁的年轻妇人,她跨着木箱,步走过来:“下官也会处理伤口。”
胤禛瞟了一眼,低头敛目,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的苏樱:“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在意,你相公要是在意呢。”
柳医官把药箱放在软塌的茶几上,躬着身,轻声道:“医者仁心,患者在医者眼里不分男女。”
胤禛冷声道:“你是爷是不男不女?”
柳医官急忙:“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胤禛从药箱里扒拉了片刻,看到一个瓷瓶外面写着伤字,拿起来问柳医官:“这是治赡吗?”
没等柳医官应话,就把瓶子塞在苏樱手里:“你来给我上药。”
柳医官急忙插话:“咬伤有毒,要先用温水清洗一下伤口。”伸手拿出另外两个瓶子,“用金银花粉和鱼腥草粉消除炎症,再上伤药。”
站在门口的苏培盛立即指挥厮去端热水。
苏樱把伤药放回药箱,用手挡在眼前,声:“我晕血,不敢看。”
胤禛问柳医官:“这不是狗咬的。人咬的,也有毒吗?”
柳医官回话:“有的。”
门外的高庸知道赡是主子爷后,就在寻时机表现,急忙探头进来问:“哪只疯狗敢咬主子爷,活腻了吗?要不要奴才去拿人?”他一点儿也没往苏樱身上想,两个人要是刚刚搏斗过。此时,哪里会心平气和的还在一起话。
胤禛喝斥道:“滚。”
接着换了平和的声调,对苏樱,“听你跟人包扎时,流出来的肠子,又被你塞回去了。弄得满身都是血,脸上头发上都是。那时候怎么没晕?”
柳医官惊恐道:“那人活了吗?”
胤禛斜了她一眼,“你呢?”
柳医官如实:“下官不知才问。”又看向用手遮挡着眼的苏樱,急问:“福晋,那人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