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雪花,飘飘悠悠到了傍晚,地上才一层薄薄的白。
透过缭绕飞舞的小雪花,胤禛看到高大的男子举着一柄橘黄色的油布伞,罩在她的头顶,走到马车跟前时,又伸出了手臂。
白皙的小手,搭在上面,弯腰上了车。
彼此熟悉的好像是认识了很多年。
胤禛猛地晃了晃脑袋,狠狠地甩掉了这个念头。
刚认识而已。
有些人还踩着奴才的背上马车呢,难道就说明跟奴才熟?
熟个屁。
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转眼就把他忘了。
马车转过弯,车夫说:“东家,四爷在前面。”
苏樱拉开窗,便看到了胤禛。
绛红色的长袍,深棕色的腰带,黑色的伞檐遮挡着了半张脸。只能看到高挺的鼻子,轮廓清晰的嘴唇。
“听说你出宫后,去了大王子府上,我就在这里一直等你。”
胤禛举着左手里用红布巾包裹着的方盒子,“你最喜欢的围脖,还有你最喜欢暖手炉。”稍顿了一下,又说:“鹅黄釉彩带蝴蝶图案那只,前年冬天我们在西市买的。”
“谢谢四爷。”
苏樱立即从窗口长长的伸出了手臂。
在抓着布巾的时候,才发现盒子太大,从窗口拿不进来。
僵持了片刻。
胤禛把包裹拽了回去:“我从门口给你。”说话的时候,伞往上抬了一点,露出了带笑的眉眼。
苏樱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又想搞什么把戏的吧?转头小声问巧慧:“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他?”
主子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四爷是鬼魂?巧慧狐疑地点了一下头,说:“看得见。”
苏樱又问:“你有没有觉得他跟往日有些不一样?像是藏着什么阴谋似的,怪怪的?”
巧慧还没回答,车门便从外面打开了。
胤禛迅速连同手里的包裹一起上了车,坐在了她们的对面。
解着布巾说:“里面放好了碳。”手指有点僵,抽扯了两三下,也没能解开。
“不用不用,现在还不是很冷。”苏樱笑呵呵道,“麻烦了四爷,多谢四爷。天快黑了,我们还急着赶路。”
胤禛极力让自己笑得纯良无害:“我没别的事,就是给你送东西的,一会儿就下车。”看向一边的巧慧,温和地说:“你走之后,有不少人问云衣阁旁边的铺子,问你什么时候开门营业。大家都夸你可爱,喜欢跟你打交道。”
被人夸赞总是件很开心的事,又是从一直厌烦她的四爷口里转述的。巧慧心情激动,鼓起腮帮子,满眼期盼地看向苏樱。
胤禛从盒子里拿出了暖手炉,双手递了过去:“让你这个丫头继续去看店吧,赚的钱归你。晚上还让她住府里,三天去朱家庄看你一次。”又笑道:“我真没别的什么想法。过两天就要去修黄河了,这一走一年半载回不来。也看不见这个讨人厌的丫头。”
苏樱心中欲加不安。
更加确定了,他有什么阴谋,连修黄河这种理由都拿出来了。
接了暖手炉,装相信他话的样子,问道:“什么时候走?”
“后日一早。”胤禛又从盒子里拿出雪貂毛的围脖,“本来是明日要走的,你那个姓马的丫头,明儿不是要认亲的嘛。”
巧慧看苏樱没回应她,把目光移向胤禛,关切地问:“四爷过年也不回来吗?”
“不回。”
胤禛对着苏樱笑:“要不,今晚你们别出城了。天不好,路滑。明日又要过来。”
苏樱看着自己的围脖,在他手里揉来揉去,有些心不在焉:“明日我不过来,张三公子和巧慧陪马姑娘。”
胤禛顿住了手,急声道:“你是她东家,你不来怎么能行。”
看来的他的谋划在明日。
苏樱没接他的话,而是笑道:“多谢四爷的安排。”
胤禛犹豫了片刻后,道:“天黑了,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又对巧慧说,“你就不用来回跑了,住府里吧。你屋子还是原样,什么都没动。”
胤禛在墙角等的时候,想好的,一定要和风细雨的好好说话。可到了这时候,又急了。看巧慧没有立刻下车,接着又说:“别忘了,你的契书,在我这里。”
又来了。真是幼稚啊,总要挟一个小丫头算什么事。不能换点新花样吗?苏樱把暖手炉放在脚边,对巧慧说:“你去吧。”
巧慧迟疑道:“主子,奴婢还是陪您一起回去吧。天都黑了。”
胤禛踢了她一下,“你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我?”
巧慧眨眨眼,没明白四爷话里的意思。
磨磨蹭蹭的死丫头。
如果是个东西多好,一脚就踢下去了。
“下去。”
巧慧下车后,还没来得及回头看,胤禛就关上了车门。
对着前面吩咐:“走了。”
马车的门开在中间,前后两排坐位加起来,可以同时坐下人。此时两个人,苏樱仍觉得有点拥挤,她往里挪了挪,贴着了车厢板。
“怎么不抱着?”
胤禛弯腰拿起暖手炉,递给她。
苏樱坐着没动。
冷淡地说:“上面的花纹有些磨手。”
胤禛:“”
没有人说话,马车里很静。
出城后,路上的行人稀少,外面也很静。
车轮辗地的声音,尤为响亮。
胤禛双手抱着被主子嫌弃了的暖手炉,想起第一次跟苏樱同坐一辆马车的情景。
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她说过怕晒黑之后,他就说:“我们坐车里吧。”
她说:“好。”
马车很勉强能坐下两个人。他记得很清楚,车厢角里吊了两串蓝色的玻璃铃铛。
他坐上去之后,没话找话说:“府里的马车有银铃。”
她冲他眨了眨眼,然后笑了,接着白嫩的小脸蛋渐渐飞上了红霞。
他问:“你在想什么?”
她说:“什么都没想。”
他十分熟稔地说:“还没成亲,你就开始对我不说实话,这样可不行。”
她用小手揉了一下鼻子,轻声说:“我喜欢听马车跑起来,叮叮当当的响。想到再过两个多月,我的马车上也可以装银铃,就很开心。”
他笑道:“成亲是件很好的事,是吧?成亲以后就是大人了,可以做大人们能做的事,享受大人们的特权。”
她把头巾往前面拉了拉,几乎挡严了整张小脸,声音细小的勉强能听得见:“我额娘说,我还还不能做那事。”
他问:“什么事?”
她半天后,才回话:“会生小娃娃的事啊。”
他的脸腾的热了,干咳了两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跳下车,逃也似的离开。
那时候,他觉得那事是无法启口的隐秘,是不能拿出来说的。
几年过后的现在,看到她满脑子都在想着那事。黑暗中,看不见,也想。感觉有一堆的鸟雀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催促:上啊上啊,去抱她啊,然后一口气把她亲晕。
胤禛伸手摸到了苏樱的膝盖,轻抓了两下说:“昨天的事,我给你道歉。我给你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
车厢内,闷的难受。
苏樱沉默了片刻,去开车窗。刚推开了一个小缝隙,冷风和昏黄的光影就挤了进来。她只得又合上。
“你怎么突然去修黄河?”
“皇阿玛逼我去的。”
胤禛说着话,坐到了苏樱身边,搂着了她的腰。沮丧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等我回来,京城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你能不能安慰安慰我?”
苏樱坐着没动。
“怎么安慰?”
“你能不能亲亲我?”
苏樱:“”
平静地说:“你刚刚还在道歉。”
胤禛把下巴垫在她肩膀上,冲着她的耳朵轻吹了口气,小声说:“我没硬来,我现在在征求你的意见。”
“你的手呢?”
沮丧里带着委屈:“我管不住他们。”
题外话
者:四四,你为什么总在想那事?
四爷:及笄的前半年就开始想,终于盼着及笄,一路往家里奔,饭都没吃,就把自己洗干净了。她却说要和离。
你想想看,前段时间,你想出去吃油条吃火锅喝奶茶,可就是不让出门。终于可以出门了,有又人不许你在外面吃东西。你想不想吃?
者:不想。
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