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王爷、总督和知府大人带头,下面的人渐渐积极起来。
贵人们都不怕死,贱命有什么怕的?不如趁此机会,搏份功劳。王爷都说了呢,参加救灾的人,一律有赏。真要染病一命呜呼了,全家由官府照顾十八年。
无后顾之忧,又能日日行善,跟着贵人们干吧。
日行一善,下辈子做贵人。是由刘能说出来的,后来被大家口口相传。传的人都说是雍王爷说的。这话特有说服力,对某些人来说比功劳还有动力。
胤禛直叹樱樱是他的福星。如果不是樱樱说让他放人,刘能这只活宝,不在牢里蹲十年,别想出来。
这人看着没一样出色,却是个万能人,歪门斜道样样精通。大嘴巴还特会叭叭,死鸭子都能说成活蹦乱跳。
帮他解决了不少难题。
白天在灾区奔波,督促大家干活,晚上睡在临时支起的帐篷里。野外的蚊子硕大无比,手上脸上都被叮得起了痒疙瘩。白天忙起来,还不觉得。到了晚上往地上一躺,浑身痒。越挠越痒。把皮挠破了还觉得痒。
艾叶煮水擦身子,也不管用。
无法入睡,眼睛都熬红了。
问刘能可有什么办法?刘能挠着胳膊,摇头,“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种快成精的蚊子。”
高庸泪涟涟地说:“主子爷,您回城吧,留两个皮糙肉厚的奴才监督他们。保证把活干全活了。”
胤禛抓耳挠腮道:“你能保证?”
高庸:“……”
看看旁边的刘能,刘能扭脸看向别处。
没主子爷在这里压阵,总督手下的军爷们还不趁机报复?不敢惹王爷,寻个理由找下人们的麻烦,这些野蛮人还是敢的。
高庸低下头,小声说:“不能。”
两天后,又困又累,倒头睡着。
六月初二,胤禛来到四川的第三十三天。
尸体于八日前全部深埋,传染的人数逐渐减少。先前得病的,通过治疗,大部分恢复如初。从江南调拨过来的救灾钱粮陆续到位,开始安顿失了家园的老百姓。
这日一早,天气沉闷得呼吸都觉得困难。被汗水湿透的衣服,贴黏在身上,迈步子十分的费力。
刘能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喘着气说:“这一个多月,咱瘦了二十斤。”
柴小飞笑嘻嘻道:“怎么感谢主子爷呀?你以前不是天天吵着要减重嘛,现在这体型正好。”
高庸摸着脸叹气:“咱不但瘦了,还毁了容。等回京城,跟着主子爷进宫,那些龟儿子们该笑话咱家了。”
刘能看到胤禛阴着脸,摸索脸上脖子上一个挨一个的结痂,急忙说:“主子爷天生英俊,区区一点小伤,掩盖不了主子爷非凡的气质。某些丑人才怕毁容。”
高庸才意识到自己失了言,也赶快接话:“几位皇子爷,数我们主子最英俊,就是直郡王也比不上……”
就在这时,知府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四爷,今日会有大雨。此地四处是山,雨大容易发生泥石流,您还是先回城吧。”
雍王爷可是万岁爷最看重的皇子,又是钦差,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的,他的官帽可保不住。
知府怕胤禛不听劝,又急声说:“暴雨一来,什么都干不成。在这里也是闲着。好不容易能休息一阵子,您就别让下官们再操您的心了。”
胤禛颦着眉说:“怎么不早说。”对着身边跟的十几名侍卫一挥手,“快快快,我们回城。”
知府:“……”看他一心扑在救灾上的样子,还以为劝不回去呢。
一伙子人在胤禛的催促下,紧赶慢赶,离县城还有三十多里,大雨就来了。起初是豆大的雨点往下砸,后来瓢泼似的哗哗顺头浇。
训练有素的马都跑不起。
只好停在路边一座破落的山神庙避雨。
白雨茫茫,四处昏暗。
半天不见行人。
刘能欢呼道:“天水消毒,我要去外面让雨水冲洗冲洗污浊。”说着话,就开始脱紧贴在身上的衣服。
衣服湿黏,难受极了。其他人跃跃欲试。
这些侍卫的首领叫李卫。
最早和刘能一起混京城的。武功不算好,却是个极有责任心,心思缜密的人。
只要是出京城,保护主子片刻不懈。
指了一半人说:“你们先去。”那些人甩了衣服,欢快地冲进了雨里。剩下的人一脸的羡慕。
胤禛环视了一圈两间房子的破庙,里面除了一尊石像,和一张破桌子外,只有地上的一层薄薄干草。
吩咐道:“你们都去吧。”
李卫:“主子,雨天最容易刺杀,跑了就寻不着踪迹。”
这些人风里雨里的,跟着他挺不容易。这趟外差,都遭了罪,其中一个人还染了病,差点没救过来。长沙sxsr
快点洗个澡的小恩赐,还是要满足他们。
胤禛疲惫地坐在门槛上,幽幽地说:“你是天天盼着我遇刺,好一展身手。盼来盼去,二十多年,没遇到过一次,是不是很失望啊?”
李卫认真地说:“主子,我才跟您了三年。”
胤禛不悦道:“都滚吧,别在旁边防碍爷的清静。个个一身臭汗,熏得爷头晕。”
李卫站着不动。
李卫不动,别的人干着急也不敢动。
胤禛仰脸盯着他说:“你是个榆林脑袋?屋内屋外检查一圈,没事的话,就滚吧。我就不信了,这一会儿就能蹿出来杀手来。即使有杀手,爷的贵人命这么轻易的就会丢掉?”
再坚持,好像是否定主子爷是贵人的话。李卫指了五个人说:“你们去外面看,仔细一点。”又指了剩下的两人,“你们查屋内。”
屋内屋外的人一番折腾,除了他们之外,一只活物都没发现。李卫也觉得自己太过紧张,招呼大家出去。
众人一应而起。
除胤禛和高庸之外,都冲进雨里。
露天洗澡别有一般的趣味,兴奋异常。十几名赤条条的汉子在山神庙前打闹,有两个人抱在一起摔跤,其他人大叫着押输赢。
胤禛湿淋淋地坐在门槛上。
雨水哗哗,那些嬉闹的人,仿佛跟他隔了遥远的两个世界。
这些天,他一共收到了京城中的七封信。最后一封信是三日前收到的,十六天前写的。
信中说,自戴铎那天去过德水镇之后,苏樱每日都会去京城。穿着女装,梳着姑娘的发式。
把几个铺子逛一圈之后,在香满楼用午饭。
戴铎每日中午去香满楼。
年羹尧和九阿哥两三日去一次八阿哥去过两次三阿哥、五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各去一次。
信末说,苏姑娘心情很好。
这是胤禛交待的。
要在信里详细说她穿了什么样的衣服,梳了什么样的发髻,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心情好不好。
胤禛有些后悔当时气愤,看后就把信烧了。想知道关于她的消息,只能靠回忆,回忆总是很模糊。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最近太累,记忆出了差错。那些关于苏樱的信,根本就不存在。
自己才走几天啊,把他抛到脑后不说,还去和别的男子见面。身为一个女子,怎么能如此的朝秦暮楚呢?
何况自己都跟她说明白了,他在等她回府。他那些女人们也都处理干净了。没,还有一个纳兰。不过,也快了。这也告诉了她。
两个人的感情,出现了问题。是要两个人共同去面对,共同解决。
自己这边积极的很。
为此,搞得家宅不宁,一个子嗣都没有。若不然,储君之位空缺,皇阿玛首先考虑的应该是他。
尤其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皇子们都不想离京,不想离开权力中心。他为了心中的大计,跑得飞快来了。计划若是顺利进行,那个位置怕是离自己更远。
这世间,除了自己之外,去哪儿再找一个对她这么好的男人。不管什么事,同她放在一起做选择,会毫不犹豫的把她放在第一位。
她呢?
根本就没当回事。
这是什么态度嘛!
胤禛越想越气愤,恨不得飞回京城,抓住她的脖子问她:“你还想不想活?再去想别人,就把你埋到地底下,让你好好去想。”
等她老实的回府以后,再慢慢跟她算帐。
不不,只回府还不行,要等生了孩子之后。到时候,纳一百个妾室。天天宿妾室房里,不哭着求他,不去看她一眼。
去看她,也不给她好脸色,要历数她现在的种种不是。让她一条一条的认错。
妾室要个个年轻美貌,让她自惭形秽,每日心里酸溜溜的。
转念又想到,比她年轻的好找,比她美貌的不好找。这么多年,还没遇到一个比她更好看的人呢。
算了,先不管这些,他说谁美貌,谁就美貌。
还有那个忘恩负义的奴才。背叛主子,该被雷劈。下一世坠入畜生道,生生世世不能为人。
想起那张从未对他笑过的脸,胤禛就想把他一巴掌拍死。念头至此,握起拳头,重重的砸在门框上。
“主子……”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高庸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