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体检中心,田蜜蜜带着贺舟與从侧门走近道去停车场。
路边种满了长尾松,翠绿而笔直,与人阴凉。
茂密的松叶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特有的清爽香气。
走在这样清幽的林荫道上,田蜜蜜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打从诊疗室出来,贺舟舆就一言不发地跟在田蜜蜜后头,目光涣散无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待到四下无人,他突然开口了。
“刚才那医生,就是你预知到有私生女的那个相亲对象?”
经过熊茂茂的一通洗脑,田蜜蜜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还得藏着掖着的了。
她眼睛看着前方,手挽了挽鬓角的发丝,慢条斯理地回答:“没错,就是他。”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贺舟舆脸色如常。
很随意地“喔”了一声。
也没再多说什么。
因为是近道,两人很快走到了停车场,上了车。
“我先喝口水。”
田蜜蜜有些口渴,便从扶手箱里拿出一只矿泉水,正想打开直接喝。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停了手,将手上的矿泉水伸到贺舟與面前,
笑得很谄媚。
“贺舟舆,你喝水么?”
贺舟與冲她摇摇头。
“我不渴,你喝吧!”
听到贺舟舆说不渴,她笑得更谄媚了。
“那你帮我开开呗。”
感觉自己又被套路了的贺舟舆:“……”
他接过她手上的矿泉水,轻轻松松就拧开。
然后,将矿泉水塞回她手里。
“给你。”
田蜜蜜接过矿泉水,很不注意形象,仰头举瓶,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正喝着,贺舟與骤然发问。
“如果那个私生女没不出现,你们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
说这话时他的面容很平静,像风平浪静的海面。
可在海底深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田蜜蜜猝不及防。一口水呛进了喉咙,引得她一阵撕心裂肺地咳。
咳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喉咙刚刚好些,她就大声嚷嚷了起来。
“大白天的,贺舟與你说什么海疆恐怖故事呢?”
贺舟舆扭头看着田蜜蜜,眼睛定定的,像是没感情的石头。
“别否认了,刚才你看他看得眼睛都直了,我又不是瞎子!”
田蜜蜜一个白眼丢过去,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驳起来。
“人家长得好看,我多看看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喜欢又不一定要占有!”
“再说了你以为只要长得好看,我田蜜蜜就都可以啊?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真是只论长相,找他我还不如找你呢!”
得到这样的答案,贺舟舆并不满意,他双手在胸前合十,食指开始快速弹动互点。语气一下子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他有个私生女,你敢说你对他没想法?”
“我当然敢啊,就算是不知道他有个私生女,我对他一点都没有。”
看着田蜜蜜这死不认账的架势,贺舟舆冷冷地笑了一声。
“你敢用你爸的床位发誓,你说的都是真话?”
提到床位,田蜜蜜一下子就怂了,立刻改了口。
“我承认我当时对他有想法行了吧!”
“我就是很肤浅喜欢帅哥,看到帅哥腿都挪不动了。”
“沈医生长得这么好看,我对他有想法很正常啊!”
“再说了,我对他有想法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想想犯法啊?”
瞧田蜜蜜激动得小脸都红了。贺舟舆轻嘘一口气,语气又变得低沉起来。
“我没有谴责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那个私生女永远不出现,你们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恋爱、结婚、生子,幸福和睦地过完这一生。”
贺舟舆的思绪一下子飞了很远,飞回了二十二年的那个冬天。
当初自己没有出现就好了。
如果自己不出现,父亲和文清阿姨会很幸福。
海龙会很幸福,璎珞会很幸福。
自己也会很幸福。
不被期待的人,是不应该出现的。
“那你就错了,就算他没有私生女,我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田蜜蜜下巴一昂,又将贺舟舆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为什么?”
贺舟舆有些好奇。
“他死得太早了,我不想当寡妇。”
“你既然梦见他会死,那为什么不救救他。”
“他是自己得抑郁症自杀死的,我又不是心理医生,你叫我怎么救?”
话是这么说,可田蜜蜜也不是真的没想办法。
在送给沈医生女儿的裙子里,她偷偷放了一张心理诊所的名片。
自己心里的病,只能靠自己救了。
还好,沈医生自己没有放弃自己。
已经成为了那家店的“常客”。
又是行善积德成功的一天,自己真是个心地善良的活菩萨。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就因为床位?你可真自私。”
不明就里的贺舟舆冷漠地看着田蜜蜜,眼神冷得像冬天的北风。
他很生气,他气田蜜蜜功利心太强,只顾自己,不顾他人死活,像极了韩璎珞。
田蜜蜜也很生气,她气贺舟舆不明真相颠倒黑白。自己明明做了好事,却被他说出了自私自利的坏人。
她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当即同贺舟舆嚷嚷了起来。
“我是为了床位救你?”
“你个马上要去西部的支教老师,能给我什么床位?”
“你们希望小学学生午睡的床位么?”
“还是你们支教老师宿舍的床位?”
“你还说我自私?”
“你知不知道等你死了,我就是养老院院长了?”
“我要是真自私,我什么都不做,就坐在边上等着你死好了,等你死了,整个百岁养老院就都是我的了。我想要多少张床位,就有多少张床位。不比每天提心吊胆守着你,想方设法提高你活下去的可能性,开心快活些?”
“我费这么大力气救你,完全是因为我慈悲为怀,日行一善,外加那么一丁点的负罪感。”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自私?”
话一嚷完,田蜜蜜就开始后悔了。
田蜜蜜啊,田蜜蜜!
你忍口气会死啊?贺舟舆的气,你又不是没忍过。
你明明是做了好事,修了大功德,贺舟舆不清楚,你心平气和地同他讲就好了。为什么要同他吵?显得自己很没有素质,有道理也成了强词夺理。
现在好了,他被你说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气氛尴尬到爆炸,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
贺舟舆也很后悔,后悔自己又将田蜜蜜与韩璎珞混为一谈,又将对韩璎珞的怨怼和看法转移到了田蜜蜜身上。
贺舟舆啊,贺舟舆!
在韩璎珞面前也没见你这么能说会道。
你是觉得捏住了人家田蜜蜜的痛脚,她必须对你忍气吞声,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么?
你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信得过的朋友,好不容易在海疆交到了这个单纯到心眼全写在脸上的朋友。为什么不珍惜,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为什么总是怀疑她。
就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韩璎珞?
你明明能分清楚,她们两个不一样。
现在好了,将她彻底惹毛了。
你怎么收场?
两个人,各怀各的心思,凑在一块,凑出了个寂静无声的世界。
时间在这个无声的世界里滴答滴答地流逝。
心中愧疚更多些的贺舟舆先开了口。
声音弱弱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田蜜蜜,时间不早了,送我回去吧!”
田蜜蜜看了他一眼。
见他耷拉着个头,嘴唇紧紧抿住,一副可怜巴巴低头认错模样。
心里剩下的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她也没做声,只是冲贺舟舆点了点头,
然后,换档,踩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