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眼睫颤了颤,旋即睁开双目,一扫睡意。停了一秒,身体便如同弹簧一般骤而弹起,星瞳聚光,一眼便看见了几步之外的林将与。
那人依旧双手环抱于胸前,冰颜冷峻的看向自己。
言浔当时只觉心跳猛地漏了几拍,心中更是百转千回。怔愣良久,方下意识的抬手擦去嘴角的口水渍。
再抬眸时,眼角眉梢尽是谄媚的笑意,随手一挥示意十五退下。“相国怎么来了?这么热的天,若是有事也该事先说一声,朕好派人去府上接你,要不然朕亲自去也行。”
面对言浔的殷勤,林将与只是蓦然无视,径自冷冷反问一句,“那皇上说,臣如今是跪还是不跪呢?”
闻言,言浔顿了顿,方才回忆起不久前自己莽撞出口的那些豪言壮语。
面色有些尴尬,嘴角的笑意略显滞涩。又停了一秒,言浔反应很快接了句,“贵!依朕看,相国这身衣服一定很贵吧!你瞧瞧这料子……”说话间,那道皮皮的身影便起身抬手,上前欲揽起林将与的衣衫。
不料,却被对方当即反手擒住,修长的指节回缩,一把扣住言浔右手的手腕,猛的向上一提。
不知是不是因为林将与的力道太大,言浔“啊!”的叫一声,声音不大而且在同林将与对视后骤然收声。
此时眼看着身前的少年,青玉雕琢的脸上浮起一抹急红,澄澈的眸子中瞬间氤氲起水气,却依旧倔强的紧咬下唇,似是在努力的抑制着些什么不可言说的痛苦。
彼时,林将与只静静的看着对方,墨瞳微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方才的力道绝不会将言浔弄得如此痛不欲生。
于是乎,唇际寻得一抹轻笑,再看言浔时,林将与已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放手!”不过此时再看小皇帝却全没有林将与的半分从容。相反,转眼间豆大的汗珠在言浔额上便已然可见。
言浔语气强硬却并未动分毫,又或许是根本就不敢动。
林将与自然也知他苦痛,没在停留,当即指节一松放开了言浔的手。
解除禁锢后言浔立刻将右臂垂下,微微颔首。“嘶――”的小声抽了一口凉气,声音微不可查。
尽管如此这一系列举动却都还是被林将与悉数揽入眼中,不过这一次相国并没有继续上前追问,反而只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一切,直到言浔完成了所有的动作。
小皇帝再次抬起头时,林将与便立刻移开眼眸,佯装若无其事。
言浔看着他倨傲自大的模样心下好一阵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去给他一拳。奈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只得撇撇嘴,悻悻的开口道:“相国这么着急的入宫觐见,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听着言浔的询问,林将与又转过头来,正巧看见那人偷偷的扭了扭右臂,表情很是苦涩。
“你……没事吧?”不觉间心下一软,墨瞳中的冷厉瞬间化作一抹柔色。
谁知林将与好不容易放下架子的一声关心得来的却只有言浔的一个白眼,怒气冲冲的反驳道:“朕能有什么事!”
此话一出,林将与吃瘪,顷刻间面色一沉,瞪了言浔一眼便不再多言。
“相国,你倒是说呀?到底有什么事?”
“无事。”林将与又恢复了一如往昔的骄狂,这一次甚至连眼神都不曾施舍。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一颗炸弹一般惹得小皇帝雷霆发怒。“没事?”当即吼了一句,复又骂道:“没事你大中午的是吃饱了撑……”
话才说到一半,在对上林将与那道寒凉的目光后戛然而止。言浔有些犯怂,“吃饱了撑着的话,是该多出来走动走动的。相国愿意来宫里看朕,朕甚感欣慰,欣慰。”破口大骂当即变成了阿谀奉承。
林将与看着只无奈的阖上眸,微微摇头不做应答。
待到目光再次回到言浔身上时,见那人还在偷偷甩手,便知道他方才一定是痛极了。
“围猎时皇上称龙体抱恙未肯参加,今日早朝更是称病早退。臣还以为皇上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不过……如今看来是活蹦乱跳的,到不像是个有病之人。”林将与道。
言浔闻言,登时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几日自己一直称病。忙“哎呀!”一声,遂旋即星瞳微眯做疲惫状,还不忘猛咳两声,方才还活力四射的人儿一瞬间“虚弱”不堪,只往林将与身上倒。
不过却被林将与无情的挡住了,言浔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再抬眸时却依旧贼心不死的往林将与身上扑,口中还不忘浑里浑气的来上一句,“朕只是暑热伤风,休养几日便可痊愈了。没想到卿卿竟会如此惦念朕,真不枉费朕对卿卿一片痴情呀!”
再次被林将与抬手挡住,见那人眸色深深,神色中总有些不同的意味,继而似笑非笑的重复了一句。“伤风?!”
“嗯。”言浔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林将与没有反驳,暗地里却早已是心事澄明。只微微颔首,隐去眸中的丝丝嘲意,复又煞有介事的言道:“原来如此。不过……皇上这般遮遮掩掩,到还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如今朝臣们议论纷纷,都说皇上只是去了太尉府小住几日回来就病了,是不是风太尉照顾不周,才会有此结果呢?”
“嗯?”言浔闻言,忽然意识到自己生病这件事为风家带来了非议,当即面色一僵,嘴角抽了抽半天没说出话来。
“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些才好。”见言浔半晌不语,林将与又补了一句。
今日林将与前来虽说是无事,可所言之词却是句句“有事”。最后那句更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后来言浔左思右想总觉得林将与在帮自己,可却又找不到他会帮自己的理由。
是夜,坐于龙案前,案上是数不尽的奏折官文,言浔无奈的叹了口气,右手提笔,略有迟缓。在奏折上慢慢的做着批注时,每动一寸,面上都是一寸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