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朝拔剑出鞘,提步便朝言浔走去。
小人儿靠柱而立,明眸一闪警觉,一瞬不瞬的看向他。
直至轩辕朝来至身前,抬手将长剑搭在言浔肩上,皮笑肉不笑的开口,&ld;早闻北祁国君是真龙天子,有神龙护体,是不死之身。今日本宫到要看看,你是真不死,还是假不死。&rd;
远处,风启幕见言浔受胁迫,登时提步向前准备护主,谁曾想又一次被沈乾爅拉住。
那人一脸紧张,压低了声音说,&ld;遥儿,遥儿,权当是为了遥儿,忍耐些。&rd;
风启幕闻言,身形猛然一顿。他抿紧了唇,恨恨的瞪着轩辕朝,一双手紧握成拳,悬停在半空中。怎奈最后还是认命般落下,偃旗息鼓。
面对轩辕朝,言浔眸色微冷,神色未动,她几经生死,又怎可能畏惧。
轩辕朝并未着急动手,手腕偏转,将长剑横在言浔脖颈前,人也跟着向前逼近。
转瞬之间,二人近已咫尺。
迎上轩辕朝厉狠的眸,言浔不躲不闪。
轩辕朝笑着问,&ld;本宫今日刺你一剑,你会不会死?&rd;
小皇帝不动声色,冷冷道:&ld;你试试看。&rd;
嗤了一声,轩辕朝眸间多了些玩味,调笑说,&ld;真是不细瞧不知道,以前本宫怎么没发觉,北祁国君相貌生的这般好。若是女子,定是万里无一的美人。&rd;
他这话要比手中的剑更加犀利,言浔闻言惊愕,面色一滞,恍然失神。
就在此刻,轩辕朝勾唇,笑着向后退开一步,当即抬手挥剑,剑锋直指言浔项上人头。
众目睽睽之下,劲风疾剑,直斩国君。
言浔被绑在石柱上,无路可逃。
&ld;不要啊!&rd;
&ld;皇上!&rd;
与此同时,翎台上下,北祁臣民异口同声的呼喊。
长剑自右侧挥来,剑气一敛肃杀,眼看着就要劈过脸颊。谁知轩辕朝忽而偏转剑锋,下一瞬,只听&ld;哗啦!&rd;一声,是铁器与玉器相撞击的声音。
言浔闭着眼,头顶发冠一松,三千青丝飘散而落。
玉冠落地,砸在台面上,声音不大,掩去在风声里。
肃风呼啸,吹扬起额角的秀发。
只一瞬间,呼喝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怔愣。
万千目光之中,言浔无力的垂下头去。方才轩辕朝话一出口,她便知道了结局。
&ld;哈哈!&rd;轩辕朝狂笑,提着剑又向后退了一步,歪头端详着言浔。那人顿了顿,转身时,故意提高了声调嚷,&ld;北祁国君原来是女子啊!&rd;
台下的百姓一动不动,他们还没从震惊中醒过神来。谁能想象的到,登基称帝十一载的国君,竟是女子。
风启幕立在原地,眸色紧紧看向周遭,他垂头长叹一声。
&ld;啊!&rd;许是惊吓太过,身旁于正析尖叫一声,直接栽坐在了地上。
远处轩辕傲也在笑,&ld;言氏为保江山,还真是不择手段啊。&rd;
已经有人醒神,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敢相信的向后退了半步。
&ld;言帝生不出儿子,就让女儿女扮男装称帝为王。&rd;轩辕傲加紧攻势,&ld;言浔,你们言家,骗得百姓好苦。&rd;
最后一句,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百姓止不住的后退。
缓缓抬起头,言浔看着他们的脸。再也看不到方才的果敢无畏,百姓们神色呆滞,纷纷摇头。
&ld;不可能!&rd;
&ld;怎么可能?&rd;
&ld;怎么可能会是女子?&rd;
人群中传来断断续续的低语,汇聚成否认。
&ld;怎么?不相信?&rd;轩辕朝微一挑眉。
&ld;不会的,皇上不会是女子。&rd;
&ld;不会是女子……&rd;台下人还在喃喃,仿佛是绝望最后的倔犟。
看向众人,轩辕朝嗤笑一声,&ld;好!那本宫就给你们看点儿真东西。&rd;
话音未落,那人便转身朝言浔走去。
小皇帝发丝散乱,不安的扭着身,眸间尽是恐惧,&ld;你,你要做什么?&rd;
言浔有些害怕,他知道轩辕朝要做什么。
轩辕朝无言,二话不说上来就扒言浔的衣服。
&ld;滚开!不,不要……&rd;言浔发了疯似的挣扭,怎奈现在的她被绳子绑着,根本动弹不得。
&ld;够了!&rd;风启幕大喝一声,不顾沈乾爅的阻拦冲上前去,一把推开轩辕朝,护住言浔。
被推的一个踉跄,轩辕朝险些摔倒。他有些发火,&ld;滚一边去,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rd;
一边骂,一边冲上前去要打人。
&ld;太子。&rd;轩辕傲当即开口,沉声道:&ld;不得对风上卿无礼。&rd;
轩辕朝方才停下动作。
风启幕还站在原地,身后言浔的声音忽然响起,&ld;是你。&rd;
风启幕闻声转目,只见言浔披头散发,衣衫散乱,模样甚是凄楚悲凉。
缓缓抬头,双眼霎红一片,其间莹光点点,似氲了血泪。言浔将下唇咬破,口齿间混着血腥,说,&ld;是你告诉轩辕傲,朕是女儿身。&rd;
&ld;不!不是我。&rd;风启幕惊慌失措。
&ld;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朕是女子。&rd;言浔冷冷的看着他。
&ld;不!不是我。&rd;风启幕连忙转过身去,一把抓住言浔,&ld;皇上,不是我……&rd;
&ld;呵,&rd;轩辕朝冷笑一声。他什么也没说,却比说什么都可怕。
风启幕回身瞪他,气的浑身发抖。再转过身来,&ld;不是的,不是我说的。皇上,真的不是我……&rd;
他解释了一遍又一遍,言浔却阖上目去不再开口。
计谋得逞,轩辕傲满意的笑了笑。随后捂着胸口起身,来至台前。扬手指向言浔,对百姓道:&ld;看看吧!这就是你们皇上,你们的天!你们这群傻子,居然还妄想着要复国。&rd;
&ld;哈哈。&rd;又是一声狂笑,&ld;北祁!?无主啊!&rd;
那一声落下,恍若千军万马呼啸而过,击的众人溃不成军。
台上台下,无数人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他们日日等,夜夜盼,好不容易等来了国君,本以为曙光就在眼前,没想到却是别样的阴霾笼罩而下。
风声仍在,席卷着乌云。天际阴暗,似有雨来。
轩辕傲抬头眺了眼天空,自顾自的说,&ld;要下雨了,得快些。&rd;
转身来至言浔身前,轩辕傲看了看风启幕,说,&ld;来人,把风上卿请下去。&rd;
&ld;轩辕傲,你!&rd;风启幕怒极,转身冲向轩辕傲。
侍卫眼疾手快,抢先一步上前阻拦,将其按倒在地。
垂眸睨着人,轩辕傲:&ld;风启幕,朕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别不识抬举。&rd;
被按在地上,风启幕大吼,&ld;轩辕傲,你敢辱我国君……&rd;
远处鸦青色朝服间,沈乾爅立在人群中看着风启幕,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ld;国君?&rd;轩辕傲冷声打断,&ld;哼,现在已经不是了。&rd;
抬手一挥,示意侍卫将人带走。
风启幕被侍卫拖了下去。
轩辕傲向前一步,勾唇道:&ld;言浔,你做不得皇帝了。玉玺交出来,北祁,朕替你统管。&rd;
言浔垂着头,一动不动,恍然死尸。
&ld;言浔!&rd;对方忍不住高喝一声。
&ld;……&rd;
得不到回应,轩辕傲有些急躁,捏着言浔的脸,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命令道:&ld;玉玺交出来!&rd;
缓缓睁开眼,明眸涣散失焦。言浔静静的看着他,始终不言一语。
&ld;不说是吧?&rd;轩辕傲眯眼,眸间敛尽危险。他放开了言浔,&ld;没关系,朕有的是时间陪你玩儿。朕说过的,你一日不说,便一日不能死。不过,&rd;话锋一转,&ld;朕会让你生不如死。&rd;
向后退了一步,轩辕傲下令,&ld;来人,把她给朕吊在城楼上,示众三日。&rd;
侍卫领命称是,轩辕傲没急着走,依旧看着言浔,说,&ld;朕要让北祁的百姓看着你,朕要让他们看清楚,他们的国君到底是什么人。&rd;
&ld;神龙护体?不死之身?&rd;轩辕傲故意高声起调的嚷,&ld;你一介女子妖言惑众,蒙骗百姓,竟还做了十年皇帝。言浔,你到底是人?是妖?&rd;
话一出口,只听&ld;轰隆!&rd;一声,天际闷雷震响。
千秋霸业,帝王谋,靠的是什么?
不仅仅是领兵打仗,驰骋山河,还有驱策人心。
俗话说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
一年前,言浔假借遇刺不死之事,震慑民心,固稳太平。不想,如今竟被轩辕傲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顷刻颠覆。
轩辕傲称帝近三十载,到底是老辣,他知道在百姓心中此刻最在意的是什么。
一声问,轻轻巧巧,便可让言浔永无翻身之日。
言浔到底是人是妖?
身份不明,满口谎话,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做皇帝?又怎么能值得人去拥护?
轩辕傲不再多言,敛笑转身。一众南越人紧随其后,提步走下高台,个个笑容狂狞。
这其间,轩辕朗回身看了言浔一眼,眸间多了些不忍。但他依旧无言,转身下了高台。
闪电接踵而至,白光乍现,光影劈在轩辕傲脸上,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言浔,我要让你在自己的国土上,尝尽千般苦楚,遭万人唾弃。我要北祁,永不得见天日。
……
当日言浔被侍卫带走,她看着那些百姓,却没有人再肯看她一眼。
于正析被人搀扶着起身。他年岁已大,满目悲凄,仰天长叹,&ld;天亡我北祁!&rd;
言浔闻言,阖上目去,却挡不住泪如雨下。
小皇帝被吊在城楼上,也没有一个百姓跟来。
那一夜,北祁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雨。
黑云翻墨,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铺天而下。
风在呜嚎,雷在奔涌,雨滴如强弩飞弓般直射而下,打在身上,转眼间浇透了衣袍,寒意透骨透心。
雨水冲刷着脸颊,言浔低低的垂着头。无尽的黑夜里,她像一滴永远无法坠落的雨,悬停在半空中。
夜没有尽头,人没入穷途。
或许,这就是轩辕傲口中所说的生不如死吧。
翌日,雨过天不晴,依旧为阴云遮蔽。
城门大开,有百姓从城外进来。
商贩挑着担子,刚越过城门,头顶便落了一滴雨珠。
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商贩抬头,向上一瞧……
&ld;啊!!&rd;尖叫声接踵而至,商贩被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肩上的扁担也跟着摔在一旁。
从旁卫兵看着,轻蔑一笑,直接踢人说,&ld;害怕就快滚。&rd;
商贩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起身,抄起扁担就跑。
顿了顿,卫兵也跟着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彼时只见阴阴天幕下,城楼之顶吊着的人,浑身湿透,披头散发。三千青丝尽落,缠绕着水珠,其间一点惨白,面上血色全无,像水鬼一样,雨滴顺着她的靴尖滚落。那模样让人看着,当真是毛骨悚然。
卫兵不觉缩了缩身,放平视线,偷偷舒了口气。
自言浔被吊上城楼之后,鲜少有百姓出入城门。没人想见她,不知是因为可怕,还是可恨。
……
第二日,云散雨收,天朗放晴。
早朝方过,风启幕自宫中回府。如今他已搬出了太尉府,住进了一处新宅。
车马刚一停在府门前便有下人迎了出来。
&ld;老爷。&rd;门前的下人异口同声的唤人。
风启幕微微点头。不知怎的,才四个月没见,他变了不少。虽然面上仍是古板正经的迂腐相,但神色间的凛然正气却不复存在了。
入府转廊,身后有管家相随。风启幕问,&ld;夫人呢?&rd;
&ld;夫人……&rd;管家支支吾吾没了后话。
发觉不对,风启幕登时停步回身,问,&ld;怎么了?&rd;
&ld;夫人,夫人今早命下人套了马车,出去了。&rd;管家低头回答。
风启幕闻言眸色一紧,二话不说立刻提步朝府外走去。
……
言浔被吊在城楼上,绳子勒住手臂。经过昨夜的&ld;洗礼&rd;,她周身濡湿,整个身子下坠的厉害,眼皮也沉的厉害,昏昏沉沉,不知是睡是醒。
忽然,有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了城门口。
车夫打开车门,自车上走下一个人来,是一女子,穿了件轻袄,外罩素色斗篷。那斗篷很是熟悉,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沈楣遥。
沈楣遥下了马车,墨儿跟在其身后。二人一起向前走了几步,沈楣遥抬头望着言浔,唤,&ld;皇上。&rd;
墨儿紧忙抬手,扯住沈楣遥,小声提醒道:&ld;小姐,咱可不能太过张扬。&rd;
沈楣遥没理她,依旧望着言浔唤,&ld;皇上。&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