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了?”周明问。
“完了。”康桧习答。
“那就好。”周明转目看向重晚晴,“那你走吧。”
被吓得不轻,重晚晴战战兢兢,听见周明的话,简直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嗯,谢,谢周大人。”
匆忙行过礼后,转身便飞奔逃走。
周明一路目送着她离去,见重晚晴消失在宫道的尽头,才,“嗯,那好。康总管,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不打扰了,告辞。”
到嘴的鸭子飞了,康桧习嘴角抽了抽,不过仍是笑着行礼,“周大人慢走。”
“嗯。”周明转身。
一群内官俯身行礼,见侍卫远去后,原本还神色和善的康桧习,骤然间又沉下脸去,手中净鞭一甩,朝地上啐了一口,低声咒骂,“呸!什么玩样?”
与此同时,转出宫道后,身后的侍卫忽然低声喃喃,“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选这种人做内廷总管。”
周明闻言,眸子眯了眯,却没接话。
……
灵钦宫。
侧殿耳房中,重晚晴缩在角落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倏忽,听见殿外言浔的声音响起,一声接一声的唤,“晚晴,晚晴……”
言浔醒了,开始找人了。
重晚晴一听,急忙应声,擦干眼泪跑了出去。
二人于殿前相遇,言浔看着人,皱了皱眉,托起重晚晴的脸问,“晚晴,你怎么哭了?”
“嗯……没,没樱”重晚晴强颜欢笑,抬手擦了擦脸,“是方才做饭生火的时候,熏着了。”
言浔:“哦,原来是这样啊。”
……
又过了几日。
午时方过,重晚晴端了饭菜入殿。
言浔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米粥,青菜,食,清汤寡水,不觉叹了口气,随后拿起碗筷。
正准备吃又看见重晚晴要走,手中动作一顿,人儿立刻问,“欸!晚晴,你怎么走了?过来一起吃呀。”
闻声止步,重晚晴顿了顿,回身一笑,“不了,奴婢方才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言浔举着筷子,点点头,“好吧,那你去休息吧。”
“好。”重晚晴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回到厨房,看着空空的米袋,重晚晴叹了口气,转身去水缸里舀了些清水来喝。
……
是日。
周明领着侍卫队在宫中巡逻,正巧巡到东边的一处宫苑时,忽然听见簌簌,簌簌的响声。
脚步一顿,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棵丈高的枣树下,彼时正有一个女子举着木竿在打枣。
女子踮脚仰着头,费劲巴力的打了一些下来。
枣色青稚,很明显是还没熟,但女子却不管不顾,蹲在地上一边收枣,一边往嘴里塞。
“喂,现在还是夏呢,这枣子可没熟,有毒的。”身后周明的声音响起。
女子闻声回眸。
二人对视,一瞬怔愣。
周明看着人,面上一阵讶异,指着人惊呼道:“怎么是你?”
此刻,对面蹲着的重晚晴两腮鼓鼓,塞满了青枣。她看着周明,心下也是一惊,紧忙起身,颔首行礼,因为嘴里塞满了枣子,只得含糊不清的唤,“周大人。”
重晚晴一边唤人,一边低着头努力的咀嚼,鼓囊囊的脸颊动来动去,那模样有些可爱,周明瞧着忍俊不禁,温言提醒,“别着急,慢慢吃。”
重晚晴一听,偷偷抬眼去看,见周明笑容温和,这才安下心来慢慢咀嚼。
等她吃完后,又忙不迭的转过身去,埋头吐枣囫。
回过身来时,重晚晴略显尴尬,俯身行礼,再道:“奴婢见过周大人。”
周明看着人,对这姑娘满满的好奇,当即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重晚晴。”重晚晴怯怯的答。
“重晚晴。”轻声唤人,周明随后又问,“吃这个做什么?”
将头埋的很低,重晚晴轻声,“太饿了。”
“太饿?”心下发疑,周明忍不住问,“是很久没吃东西了吗?”
鼻尖一酸,重晚晴轻咬下唇,“奴婢,奴婢已经三没吃饭了。”
“三?!”周明闻言震惊,登时皱紧了眉,“你是哪个宫的宫人?”
闻言,重晚晴下意识的向后错步,低声,“奴婢是……灵,灵钦宫的宫人。”
话一出口,见周明神色一滞,整个人怔愣在了原地。
……
傍晚时分。
重晚晴回来,手中多了一个油纸包。
姑娘笑靥明媚,双颊醉起落日红晕,笑着唤,“主子。”
言浔坐在秋千架上,听着声音醒过神来,见重晚晴拿着油纸包走近。
“嗯?”人儿看着油纸包只觉惊奇,“这是什么?”
重晚晴笑而不语,抬手掀开油纸。
向内一瞧……
“啊!玫瑰酥!!”双眼瞬间睁大,人儿激动的直接从秋千架上跳了下来。
弯眉浅笑,重晚晴将糕点奉到言浔面前,,“主子尝尝好不好吃。”
当真是太久没吃过了,此刻看着眼前的玫瑰酥,言浔馋到不行,一时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拿起一个塞进嘴里。
红脆脆的果子入口,甜腻腻的味道化进心尖。
“好吃吗?”重晚晴凑上前来问。
吃着糕点,人儿欢喜地的点头,指尖的碎渣渣被晃得直掉,眨了眨眼又问,“这糕点是从哪得来的?”
重晚晴紧跟着一笑,拉起言浔的手引着她去台阶上坐,将油纸包放在二人之间,才,“今日奴婢去御膳房时,正巧遇见了以前共事的宫人。他现下在糕点房里做事,奴婢知道主子素来喜欢吃的就是玫瑰酥,所以托他帮奴婢拿了一些出来。”
“是这样呀。”言浔一听,更是乐开了花,立刻拿起一个送到重晚晴嘴边,“快!你也吃。”
重晚晴笑了笑,接过玫瑰酥,只掰了一块来尝,过后又将剩下的放回了纸包里。
言浔瞧见,怎么也不肯依,央着求着要她吃。
盛情难却,重晚晴颔首浅笑,最后还是和言浔一起把糕点分瓜干净。
等到快吃完时,色渐暗。
两个人姑娘坐在台阶上。
“真好吃。”言浔一脸欢喜的。
闻言,重晚晴侧目,阴影中看不清人儿的神色,只能隐约看见言浔抬头望着。
“好吃的话,以后奴婢每都去一次御膳房,给主子带回来吃。”
“不必了。”谁曾想下一瞬人儿开口,声音忽然变得落寞。
“嗯?为什么?”重晚晴蹙眉不解。
“因为它不甜了。”言浔开口,音色淡淡。
“不甜了?没有啊。”咀嚼着口中甜腻腻的糕点,重晚晴不明所以。
言浔并未作答,默默垂下头去。阴影动了动,随后起身朝殿内走去,她不再看星星了。
……
从第二日起,重晚晴又断断续续拿回了不少菜米来,虽然依旧是粗茶淡饭,不过好在能填饱肚子了。
这日出门,人刚走到内府门前便看见三两个内官笑脸相迎,挣着抢着唤,“晚晴姑娘。”
“晚晴姑娘您来了。”
“灵钦宫最近还缺什么吗?”
“缺什么少什么您只管开口,内府一定帮着解决。”
“是呀,是呀,一定解决……”
重晚晴颔首,一一点头答应,要了些帛匹便行礼离去。
眼看着她出门,那群内官齐齐松了口气。
“唉,你这叫什么事呀!”其中有一人开口埋怨,“上回不过是赶了她一次,无缘无故的,上面就开始查账,还查出什么内府贪墨各宫奉银官粮,赵主事连同那些执事的内官便一起挨了板子,现在直接罚去了敬房刷恭桶。”
“谁不是呢。”从旁有人应和,“还有,听御膳房那边更惨。早先她去求过几次吃食,御膳房的人没给,后来可到好,像是遭报应了似的。给皇上供膳的时候,竟然吃出了脏东西,这下可到好……听抽筋扒皮的都樱”
最后那句话内官的声音很,像是在窃窃私语,或许是真的怕会遭报应。
“唉。”又有人叹,接着,“总之现在只要她到了哪儿,想求什么得不到,那边的人准保是要倒霉的。”
“啧啧”好一阵咂嘴声。
“欸,你,皇帝该不会真的是妖吧?在宫里施了法术不成?弄出这么多事来,还都与她有,唔……”
话到一半凭空被人捂住嘴,耳边人急语,“求求你了,快别了!若她真是妖,听见咱们在这儿议论她,那咱们可就真完蛋了。”
听这口气,看来定是被言浔的“妖术”吓得不轻了。
最后一个立在门前的收尾,“嗐,都别胡思乱想了。依我看,她和她宫里那位,就是两个灾星。可招惹不得,以后敬着点儿就是了,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是,是。”一群人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
重晚晴出了内府,准备回灵钦宫。一路兜兜转转,刚转过一个宫门便看见门边立着个人。
姑娘停步,对着那人俯身行礼道:“周大人。”
“嗯。”周明点头,抵墙站直,垂眸看着重晚晴怀中的帛匹,问,“要这个做什么?”
“哦。”重晚晴应声答,“最近太热,主子的衣服有些厚了,奴婢想着,给主子做件凉快的外披。”
“去制衣局一声不就行了。”
“不必了。”重晚晴浅笑,摇了摇头,“奴婢自己会做,就不麻烦制衣局的姐姐了。”
“嗯,也好。”周明没再了,转而抬手递了个油纸包过去,“这个给你,带出去吃吧。”
看着油纸包,重晚晴迟疑,“这是……”
“荔枝。”周明,“南边新进贡的特产,可甜了,拿回去和你主子一起吃吧。”
“好,多谢周大人。”
重晚晴点头称谢,正欲走时,身后周明忽然又唤,“欸,晚晴。”
身形一顿,重晚晴回身看向周明,“还有什么事吗?周大人。”
周明也看着她,和煦一笑,,“以后傍晚在院子里的时候,多和你家主子话,有人想听她的声音。”
……
重晚晴带了帛匹和油纸包回到灵钦宫。
傍晚时分,言浔坐在秋千架上。
重晚晴洗了荔枝端过来,献宝似的送到言浔面前,,“主子,您快看看!今又有什么好吃的了。”
闻声抬眸,看着碟子里的东西,言浔笑了笑,“荔枝,哪来的?”
“嗯……”微一停顿,重晚晴,“方才出去的时候,路过御膳房,正巧赶上南边进贡的荔枝入宫,奴婢看见宫人们在剥荔枝肉,就顺手抓了一把。”
“哦,是这样啊。”言浔应声,默默垂下头去,喃喃道:“我就嘛,像这种特供的东西,都是给皇上专享的,哪儿轮得着我吃。”
一见人儿落寞,重晚晴立刻,“主子也皇上呀。”
“……”
没有应答,重晚晴意识到自己错了话,颔首抿唇,又将盛荔枝的碟子奉在言浔面前。“别想了,主子。快尝尝看,这荔枝可甜了。”
人儿抬头,见重晚晴一直端着碟子,便,“哎呀,你一直这么端着也不是回事呀。走,我们去殿里吃。”
话间就要起身,谁曾想却被重晚晴一把按下,那人紧张,尴尬一笑,想了半才,“别呀!外面气这么好,回殿里做什么?又没蜡烛,黑漆漆的,就在这儿吃吧,奴婢端着又不累。”
叹了口气,言浔从秋千上下来,接过碗碟,“晚晴,你对我也太好了。”
两个姑娘手拉着手,并肩朝殿前的石阶走去。
重晚晴抬眸眺了眼宫墙,弯起唇角,“主子,其实还是有很多人对你好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是吗?”
“是呀。”
……
是日。
黑后,言浔要上矮楼,因着没灯笼没蜡烛,看不清楚楼梯,一不留神踩空了,人儿直接乒在了楼梯上,又顺着阶梯滚了下去。
“啊”惨叫声接踵而至。
“主子!”重晚晴闻声赶来,惊慌失措。
这一摔可到好,把唯一的一条薄裙都给扯破了,还磕伤了膝盖,鲜血殷透了衬裤。
折腾了好半,言浔被重晚晴扶着起身。
人儿一瘸一拐的,被扶着去到了寑殿外的石阶上坐,眼下即没蜡烛也没治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