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后的那个周末，煦妍把行李箱搬上了强子的保时捷。

在煦妍收拾行李的时候，子默并不阻拦，只不停喃喃地说：“煦妍，你这样做，我真的可能会死的。”

但，换来的只有煦妍的冷笑，这样一个懦弱的男人，除了会读书什么都不会，为感情这点小事就要寻死觅活，未免太没出息了点。以前怎么没发现，爱上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男人呢？

在煦妍最后打开门之前，子默又忽然堵在门口，递给煦妍一个看上去脏脏的玉镯：“这是我唯一珍贵的东西了，我家的传家宝。本来我准备将来传给我们的孩子，现在看来用不上了。我这辈子就只爱过你一个人，所以把它留给你好了。”

“子默，你以后还会爱上别人，一样会娶妻生子。世上的女人多的是，又不止我一个，你还是留给她吧。”煦妍很认真地拒绝。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我不管以后，只看现在。现在，我只想把它送给你。”子默有时候就是这样，固执得可怕。煦妍还是不想接受子默的礼物，但如果不接受，怕是又不能尽快走，强子已经在外面等了她很久了，于是便接了镯子说：“谢谢你，子默，是我对不起你。”

“照片。”子默说：“我想要你的一张照片，你要照片背后写上你的名字，就当是明星签名照吧。在我的心里，你比那些明星还好看。”

煦妍很不耐烦，但又觉得无可奈何，于是就从行李箱里又取出照片，在书桌前弯着腰在照片的背面写下了两个字“煦妍”，连坐下来认真写一写的耐心都没有。毕竟那时，煦妍一心只想奔向充满希望的新生活。

从那以后，煦妍就再也没有了子默的消息。直到三个月后接到居委会的电话，说子默自杀于401，居委会没有子默父母的联系方式，只好打电话让煦妍速速去处理。

当时，深圳正遭遇百年来最强的台风，外面暴雨如柱、雷电交加、白天的天色竟如真正的夜晚一般，整个城市已停工停产停学，煦妍正和强子躲在公寓酒店里躲台风。

强子知道煦妍要外出，并没有阻止她说外面危险，更没有主动提出说开车送她过去，甚至连嘱咐她说路上小心都没有，只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这叫‘易忘丸’，记得把这颗药丸放进子默的嘴巴里，这样，子默就会忘掉与你相关的一切，做了鬼也不会再纠缠你，忘了你他就更不会想起我，这样我才安全。”

当煦妍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地出现在401时，看到的是身体已冰凉的子默，血迹已干，刀片还放在手边。她的照片也在子默不远处，但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子默，子默。”煦妍抱着子默大哭：“我不要和你分手了，你回来，回来，呜呜呜……我只要你回来！”

煦妍含着泪给子默喂了药丸，但不是为了不被纠缠，而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被子默回忆，如果说灵魂真的有回忆的话。

她走了三个月，屋子里变得凌乱不堪。桌子上、垃圾桶里到处都是烟头，那么温文尔雅的子默，居然学会了抽烟。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沾满灰尘，做得一手好饭的子默，应该很久都没有碰过他们，外卖盒、方便面桶倒哪里都是。

讲到这里，煦妍哭得不能自已，不停地用纸巾擦眼泪，硬咽到说不出话来，眼睛也已经肿成了桃子。

“后来呢？”我问：“你跟强子怎么样了？”

“强子？”煦妍冷笑道：“我跟他已经分开很久了，名符其实的渣男，仗着自己财大气粗，专门找有男朋友的女孩子追，越难追到手就感觉越刺激，到手了就很快逼对方分手，去找下一个目标，美其名曰是替别人考验他女朋友对爱情是否忠贞，简直变态，变态狂。”煦妍咬牙切齿。

“现在回想起来，我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煦妍又擦了下眼泪：“第一个是当子默说他会死的时候，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他用了百分之百的力量说出那四个字‘我会死的’，但当时，作为他最爱的人，我接收到的却不过是轻描淡写的‘我会死的’四个字而已，只是四个没有意义的拼音组。现代人之所以常常把伤心换成震动模式，不过是因为绝望到‘反正说了，也没人懂。’的地步”

“我犯的第二个错误，是轻信了强子。”煦妍摇摇头，像是把那个从脑子里赶走：“我当时没想到，就算论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强子是白天鹅，子默是丑小鸭，那我自己呢？我也是丑小鸭啊。我当时蠢到相信自己走了狗屎运，相信强子说的爱情就是没有道理，他就是喜欢我的文艺范儿……”

“整个故事就是这样，是我害死了子默，你尽情地鄙视我吧。”煦妍用红肿的眼睛看着琪雪。

“哦，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全都明白了。”琪雪望着海上来来往往的轮船。

“你明白什么了？我不明白。”煦妍听得一头雾水。

“你想和子默说话吗？跟我来。”琪雪不由分说地拉上煦妍，往吉祥小区的方向走。

“这怎么可能，他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他变成了灰，你是在逗我玩吗？”

“你相信人有灵魂吗？”琪雪朝煦妍眨眨眼：“我可以看得见灵魂，而像你一样的大部分人，不可以。但这是个秘密，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哦。”

“现在，我是401的租户，子默的灵魂还在那里。”琪雪说：“到了401，我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记住了？”

煦妍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天天没在家，你和子默有足够的时间告别了。”琪雪给煦妍拿出一双拖鞋：“我的，别嫌弃。”

“天天？”

“我男朋友啦！刚才我给他打了电话，还正在外面喝酒呢，一时半会回不来。”

“呐，子默住这间屋子。”琪雪指着自己的客房。

“以前，这里是我们的书房，子默喜欢看书。”煦妍抚摸着门说。但现在看来，并没有子默的一件物品，摆设也是全新的。

“拽一根头发给我。”琪雪朝煦妍伸出手。

“做什么用？”

“烧成灰，放进一个装着水的碗里，给子默喝下水，他就能想起你来了。”琪雪说：“吃了那个‘易忘丸’，他真的把你忘了，所以才呆在这里不走，说是要等一个人，但就是想不起要等谁。”

“难怪居委会的人告诉我，这里后来不停发生闹鬼事件。”煦妍恍然大悟。

“就是啦！子默在等你。”

……

“你刚才给我喝的是什么水？”子默问琪雪：“毫无味道。”

琪雪笑：“能让你恢复重要记忆的水。你不是让我替你找人或者找回记忆吗？我已经帮你找到了。”

“真的？”子默极开心。

“现在你再看看，这张照片是谁？”

“当然是煦妍，这还用问。”

“可是你前段时间还完全想不起她是问呢，你忘了吧？”

“哦，是哦。”

“煦妍来和你告别了。”

“什么？你说什么？！”

“就在你的房间里，只是你看不到她。”

“那煦妍也看不到我，听不到我说话，对不对？”

“对。”

“你可以看到我们两个，你可以帮助我们交流。我想隔着时空，拥抱她一下，你问问她可以吗？”

“好。”

同一个地点。

煦妍站在现实的空间，闭上眼睛伸开双臂，流泪道：“子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子默站在另一个空间，双臂做拥抱状：“没关系，煦妍，和你在一起的五年，我从不后悔

。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恩，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