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川不敢相信崖香不会不知道这个事实,到底是她还有法子,还是在欺骗自己?
毕竟这个血族带来的触动,连他也有些感动。
心思流转之时,祁川突然背生寒意,这位上神对待那些伤害落羽的人的手段,整个雪山观都是有目共睹,这会儿他没了,她会不会直接屠了雪山观为他陪葬?
他觉得,很有可能。
就在他额头都滴了几滴汗下来时,崖香终于开了口:“将他扶去厢房,本尊一会儿替他治伤。”
难道不该是准备身后事,备下棺椁白烛吗?
毕竟血族与常人不一样,是不可能死后成鬼的,这一没了,只能剩下一具无用的躯体,让他入土为安才是最重要的吧?
“这……上神,他……”
“同样的话本尊不想说第二遍。”
“是是是。”
诚惶诚恐地扶着落羽去安置,祁川终于在离开她视线时松了一口气,他歪着头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落羽,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到底还有什么可治的?
雪山观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情景,但却没有了最初的那般仙气缭绕,变成了一处只有些许仙气的平凡之地,而曾经留在这里的人也所剩无几,只余下几个看起来根骨很一般的仙者。
崖香坐在一旁看着一字排开站着的人:“雪山观此前仙气鼎盛,是为了吸引你们这些人来继而分食你们的灵力,如今孽障已除,仙气也散,若你们想换一个更好的地方修行,本尊也可为你们寻一个。”
她这话说得毫无诚意,毕竟真想换地方的人早就已经落跑,留下来的这些,要么是无处可去,要么是顾念旧情,所以自然是不用她来操心。
只是大家都得顾着面子说话,便一一道谢后,自去安顿了下来。
看着其他人走后,崖香并没有急着去看落羽,而是独自站在菽离的神像前沉思。
混沌珠一部分在落羽体内,其余大部分在崖香手中,若是以整颗混沌珠给他,那他必定能够回转,但是长言的魂魄也需要混沌珠的滋养,这到底该如何抉择?
长言对她有多重要,已经是天下皆知,那现在的落羽又该在什么位置。
约摸一个时辰后,祁川终于见到崖香的身影,急忙起身迎上去:“上神,需不需要我去备点什么?”
他说的,自然是白事所需的那些物品。
“不必。”崖香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是。”
祁川走出去时还顺带将门给带上,就连附近的鸟雀也被他一一驱散开,生怕被什么生灵给听去了不该听的东西。
毕竟这两师徒的关系非比寻常,崖香若是此刻去为他哭一哭,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他没想到她却不是去尽哀思的。
站在床前看着床上双眸紧闭的人,崖香始终犹豫不决,他最近的作为一直看在眼里,若是此刻就此舍弃他,的确有些不仁义。
抬起手背看了看,那被他摄走的黑气现在还在他的体内,即便他已经毫无意识却依然在蚕食着他的身体。
“到底该怎么选……”
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那张如四月春风的脸上现在恍若一月寒雪,没有了半点神采……
轻轻叹了一口气,崖香开始掐诀,毫不犹豫地将他体内的混沌珠碎片抽了出来。
那具躯体肉眼可见的枯萎了许多,原本顺亮的头发开始枯黄,俏丽的面容也有了皱纹,就连那皮肤,也呈现出了一个个黑色的斑点。
施法将所有碎片融合,终于拿到了完整的混沌珠。
与碎片不同,这颗完整的珠子似琉璃又似珠玉,流光溢彩之间又有夺魂摄魄的力量,无需阳光照射便能燃亮四周,倒是比那夜明珠更为稀有。
拿着那颗珠子看了看,崖香转眼看向落羽,终于还是将完整的混沌珠打入他的体内,掐指开始唤醒他的意志。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那个“美艳绝伦”的男子终于重新醒来。
转了好一会儿眼珠,落羽才慢慢起身,有些迟钝地看着一旁站着的人:“我……我这是怎么了?”
“若不论你的血族身份,也可算是起死回生了吧。”
“那鬼君竟如此厉害?我还以为我受那一击不会有大碍。”
崖香垂眸看着他,突然走过去坐到他身前,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眼里、手下都是怜惜:“以后别这么冲动了,否则为师可不一定还会这么费力气救你。”
落羽莞尔一笑,歪着头看着她:“我相信你还是会的。”
“就这么有自信?”
“因为我在你眼里看到了自己。”
当崖香带着落羽出现在祁川面前时,着实把他吓得不轻,不比看到诈尸时还知晓那是何物心里有所准备,而是确认过这个血族没有任何的生机,却突然面带春风地出现,的的确确是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你……你不是……怎么会?”
崖香错开他,轻飘飘地落下一句:“待你以后飞升上神,也可有这样的本事。”
这混沌珠确实厉害,不仅让落羽恢复了正常,还赐给了他不少的灵力,以他现在的资质,对付些许个三品上仙也不成问题。
祁川心底还是害怕,只好往崖香身侧走近了些:“上神,如今雪山观事已了,我也得回神界复命,不知上神有何打算?”
“本尊也需先行回神界复命才能有下一步打算。”
“是。”祁川正想邀请崖香同路时,正好转头看见落羽投射过来那很不善的眼神,平白地抖了一抖:“那……那我先告退了,上神请自便。”
祁川走后,这雪山观显得更冷清了起来,与平日里的鼎盛香火形成极为强烈的对比。
崖香站在一尊黑色塑像前,负手伫立了很久,直到落羽也觉得陪站得自己肩骨都僵硬了起来后,她才终于开口:“此处人去楼空,物是人非,无一不和本尊有关系。”
落羽一边讶于她的慈悯,一边轻言安慰:“可若不是师傅前来解决了祸患,只怕会死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