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将庐阳城一分为二,便将这城分出了东西。
长宁街与天幕街隔了数条街道,天幕街主体在庐阳城的西边,而长宁街在东边。
东庐阳城不如西庐阳城,便是从这两条街上也可看出差距。
天幕街上有四绝之二,修仙院和御珍轩,尽头更是连接皇宫。
东庐阳城多是平民生活区和商业区,长宁街则是其繁华中心。
修仙院的人不常来长宁,一是不许,二是不屑。
不管任何人要做任何事,总是混在长宁街,那肯定是做不成的,便是做个小生意也都给你钱败光,更何况是难度极大的修仙之路?
因而像今日这般长宁街出现修仙院的学生,还有掌才使,都是很少见的情况。
谢依依和老鸨本来有些担心,若顾益来自修仙院,那么掌才使是否牵连到邀月阁就完全看人家的心情了,便是给她们一点教训,人家是修仙院的,那也能听着忍着受着。
不过听起来,他似乎不是。
谢依依不好说自己是失望,还是略略松了一口气。
话说这范岭长的人高马大,腰粗背厚,个头绝对超过一米九,显得顾益像是个小弟弟一样。
但顾益并不怵他,仰着头和他对视。
“你不怕我?”范岭的语气里带着嗤笑,“你是否认为靠着一句一洒人间长夜明成了御珍轩叶小娘的弟弟,而她又与三公主相知相熟,便算攀上了高枝,便以为我动你不得?可你是否知道,小娘是极明事理之人,三公主亦如此,就算她二位此刻亲至,也是会重重责罚你的。”
“因为我来了这个地方?就责罚我?因为我花了十金见一个姑娘就责罚我?你家住海边的啊,管的那么宽?”顾益丝毫不让。
“也因为你带了他二人来到这个地方!”范岭怒极而笑。
陈明光和吴刚连头都不敢抬。
顾益说:“我不知道修仙院这个规定的初衷和目的。我只知道陈明光和吴刚是二十岁还未成婚的小伙子,也是即将要上战场的人,便不说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不了什么,就是做了什么,那又怎样?”
“荒唐!上战场为国而战是我辈幸事,他若不优秀,陛下还不选他们呢!这哪里是来长宁街寻欢作乐的理由,况且,既然知道生还的可能性倒不如勤于修炼多长几分能耐。如若照你所言,我们的学生在赴死之前都该送他们到长宁街走一遭?”
顾益大大方方的点头,“有妻室的就不必了,如果没有,我认为可以啊!活着是一种体验,修仙是,逛长宁也是。”
如此不要脸,真是把范岭气的不轻!马源更是在后面一直扯顾益的裤脚,你真是我亲爹!
就说一句软话又怎么了呀!
“胡说八道,乱我学生心智!惑我学生修道!本来我还念你不知我院禁令,现在看来,即便知道你也还是一样的冥顽不灵!这样的人,便是叶小娘的弟弟又如何!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说着他便捏出一个指形,变势为掌,倏的一下,他的手臂上又是缠绕着数到紫色光晕!转瞬之间这周遭的空气变得凌厉的起来!
顾益本已有了应对,然而后背有股力道将他扯走,后面又没长眼睛差点给拽倒,且这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后就听到一声巨响!
砰!!
气浪荡开了地上的灰尘,也推开两旁看热闹的人群。
邀月阁的老鸨也在心里埋怨顾益,哪有遇到掌才使还这样回话的人!看他出钱那么傻,原来还真是愣头青!
谢依依举起袖子挡了挡眼睛,她的头发也被吹的飘起来,待再次细看时,却看到了颇为奇特的一幕。
刚刚那一下,原来是陈明光从后面拉走了顾益,与此同时吴刚和马源同时举臂硬扛了范岭的一掌。
他俩的脚底也将地板踩出几道裂纹。
双黄色的灵气同时抵抗着范岭的紫色巨掌!嗡嗡嗡的还有特别刺耳的声音叫人特别难受。
范岭保持姿势不变,另外的两人却一点也动弹不得!
“师父!”马源低头举臂,真正是咬着牙齿拼命吐字,眼睛里也开始充血,“快点!快点离开这儿!”
“离开?”范岭已经被激怒,他惩罚人竟然有人从中作梗,“从我的眼皮子底下离开?马源你还和以前一样愚蠢。今日,你们四个谁也走不了!”
陈明光就聪明一点,他急忙再一次的跪下,“副院长曾有教导,修仙院教化天下学子,授修仙之法,教战斗之要,不是为了杀人,乃是为了救人。顾兄弟是普通人,受不得掌才使这一掌,学生们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掌才使恕罪!所有责罚,陈明光愿一力担之!”
“还有还有我!”吴刚腮帮子咬的很紧,嘴角还有一丝血迹流出。
此情此景叫顾益不禁感慨,原来人家说上战场赴死不怕是真的。
即便是马源这样的庸才,也是如此。
对这一点范岭也是满意的,还嘲弄的看着顾益,“怎么样?他们面对错误是敢于承担,而你巧言善辩,用什么上战场便可以入长宁这样可笑至极的理由来开脱,与我们修仙院的人相交,你可觉得羞耻?
仅仅是通过这一点,不管将来叶小娘使用什么法子,通过什么人,我庐阳修仙院都不会收你这样的学生!我说的!”
顾益佩服。佩服的不是范岭,而是他们这群人的精神。
他微微弯腰作了一揖。
随后单手上举,手指张开的那一瞬间,四周灵气忽然开始向他的手掌聚集。
自离开小苑山以来,他一直是用这样的办法使用灵气,与所有人都不同。
便是范岭也是从体内向外输出灵气,但顾益却截然相反。
很少的时候,很少的人才看过他这样用,就连马源也没有。
所以和范岭一样,他也呆了,“师父?”
范岭凝目,“三个混账东西,竟敢骗我!这就是你们说的普通人?原来是近墨者黑,跟着以口舌逞能的人也学会了颠倒黑白,欺瞒师长了!”
顾益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将手掌平放,白色的灵气贴地围绕马源和吴刚快速旋转至上!
哗!
这一下总算给了吴、马二人一些助力,叫他们脱离了范岭的巨掌。
“看来是有些能耐,难怪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范岭一挥大手,衣袖鼓荡,气势十足,向前指道:“你根本不是普通人,那我便更饶你不得了。如此也方便多了,你既不怕我,看来是不惧与我对战,长宁街毕竟是繁华闹市,可有胆量随我到空旷处一较高下?”
陈明光面色一变,他知道掌才使是真正动了怒的了,在旁赶紧提醒:“顾兄,你就向掌才使认个错,掌才使不是坏人,我们犯了错,他本该责罚我们,即便严厉些也是为了我们好。”
马源左手扶着微微颤抖的右手站起来,气喘着附和,“是啊,师父,明光说的没有错,掌才使不是坏人,只要认个错,他会原谅你的,咱非要吃这眼前亏吗?”
“我不是修仙院的人,”顾益面色不变缓缓踏前,“也不想入修仙院。所以我不必怕他,不必尊敬他,就算他不喜欢我也没事,我还不喜欢他呢。”
拍了拍马源的肩膀,手指翻动间就是一个二元伤灵符。
范岭粗粗的眉毛射出冷意,“你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更要考虑考虑小娘的心意,不想入修仙院?呵,庐阳修仙院是你想入便入的?”
顾益已经完全醒酒了,他很认真的说:“自然是我想入,那便入。但是我现在还不想入。你们几位呢,都是好汉,顾益诚心与你们相交,本来是听你们一句也不吃亏。”
“不过要我认错嘛我实在不知从哪里认这个错。是我这个不是修仙院的人来邀月阁错了?还是让两个马上要上战场的少年逛一逛长宁街错了?即便院中有规定,你要惩罚他们,他们愿意跪你我不拦,可你有什么权利上来就对我吆五喝六,还动手打我?”
“我不归你管,你也不归我管,只是因为你我理念不合,你生了气于是便随随便便的动手了,可我若是更强的人,即便说了他们应该逛长宁街,你还敢这样随便就动手吗?讲到底是你借着修仙院之势,霸道凌人,以为自己武力更强便想用拳头教育别人,可谁给你的自信来管我了,显到你啦?”
“如今我就是不认,你这掌才使又当如何?依你的尿性便又觉得自己是个守神境的修行者而我没什么修为,于是想打我一顿解决?可是打,你是打不过我的,不管是今天,明天抑或是十年后,你都是打不过我的。”
“师父!”
可是把马源给急死了,这下可怎么收场!
“闭嘴!”顾益从未以这样的气势骂过他。
之后还在继续。
“除非你用我几位朋友来要挟我,因为他们尊敬你,害怕你,就算有修为也不会反抗你,他们为我出头,而我为了朋友之义,倒是可以向你认错,不过我看你也是骄傲的人,想来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范岭怒气值早就满了。
“我打不过你?!我霸道?!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勇气说出这话!”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顾益,“我与你战,我若败了,他们几个私逛长宁之罪,我不追究,你若败了,我加重处罚他们!”
顾益摇头,“说什么屁话,我败是我的事,你处罚他们做什么,我若败了,你的拳脚我招呼着便是,而且以后在庐阳瞧见了你,我便主动绕道,见你一次,我绕一次。”
“可以!我倒是小瞧了你。小子,报上你师父的名号,不是从院门所出,定是私拜了师父,说出来,让我瞧瞧你是哪路人士。”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若胜了你呢?”
“你开口!”
“好,痛快。我不知道你这个掌才使是多大的官,但看起来也是一个官,我若胜了你能否领我到你们的功法馆,让我待上一天?”
这个要求倒有些过分了。
那种地方难说想进就进。
“竟然还惦记我们的功法馆。”范岭更看不惯他了,“这个要求我没有权利答应你,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馆主,若她愿意,你自可进,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什么掌才使,顾益没想到这官儿这么小。
“行吧,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三日后此时,雨后台,庐阳修仙院范岭等你。”
“可以,但我还有一句话,这三日,你不可惩罚陈明光和吴刚,若实在有气,有种的,三日后找我撒。”
“我也还有一句。我不喜欢你,即使万分之一的可能我败了,那是我无能。可修仙院不会收你这样的学生那便就是不收,这是庐阳修仙院对你的禁令,我定的,谁也改不了!”
顾益摆了摆手,“说完了就滚蛋!你们修仙院的人进不进长宁街我管不到,但不要打扰我逛邀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