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们好,我是热合曼。十五年前曲乡那件贩卖小孩案子里的中转司机。”
“这位是京城林家的代表律师袁苏瞻,袁律师。接下来,袁律师问你的问题,请务必如实回答。这对我们找到那个孩子很重要。不能有一点虚话假话,你明白吗?热合曼?”麦尔丹用同族语言嘱咐热合曼,生怕他不重视袁苏瞻的盘问。
“我会如实回答的,袁律师你放心。”
袁苏瞻自进门之后,脸上像结了冰霜,面无表情,言谈疏离,观察着热合曼的一言一行:“希望如此。我想先听听你讲讲你当上这件儿童拐卖案中转司机的前因后果。可以吗?”
古丽坐在热合曼沙发座位的扶手上,鼓励他张口。
“十五年前,我和哥哥出来挣钱,从曲乡到了新城。在一家网吧意外结识了一个叫杨沙的人。他比我年纪大,比我有钱,总是请我们那些在网吧包夜的人喝酒吃饭。慢慢的,我们就熟悉了起来。有一天,我和哥哥在工地碰到了他,杨沙开着一辆小货车到工地找我们,问我们要不要跟他走,他那里有个工作,轻松赚钱又多。就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要会开车。我有驾驶证,但我哥哥没有,所以,我就跟着他走了。按照他给的路线,把货车开到指定的地方,然后再想办法回家。每次五百块。”
“你没有看过车上装的是什么吗?”,帕里黛忍不住问出了声。
“都是些钉死的木箱子,杨沙说这是他公司捐赠给周边农村的粮食和棉衣棉裤。而且,一开始他打开过一个箱子给我看了,我没怀疑。”
“你继续讲。”麦尔代提醒热合曼。
“我第一次发现不对是在2002年前,那天下了大雪,很大很大。车没有装防滑链,我怕出车祸,就开的很慢。那次,杨沙给我的路线是,去505国道下面的加油站旁边找到货车,顺着加油站旁新修的马油路进村,穿过村庄再上国道,然后快到塔塔乡的时候下国道,让我千万不要过检查站。我以为,他是体恤我,不忍心让我额外花钱交过路费。毕竟二十块钱,对我来说确实是一笔大钱,因为就在那天的前一天,我妈妈心肌梗塞,住进了医院。我和哥哥全部的钱都交了当手术费了。杨沙还借了我们五万块。我们全家对他都是感激不尽的。所以,尽管那天雪很大,我还是去了,按照他的要求的路线和时间,把车往塔塔乡开去。等我开到塔塔乡布百村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比预计时间晚了三个小时。而且大雪封路,我根本没办法开着我装在货车上的摩托车回去。于是我就坐在那里等,等来接管这趟车的人。想着他能来我就跟他走,总比我一个人困在半路强。”
“你等到了吗?那个接管这辆车的人。”,帕里黛问道。
“等到了。但在等到他之前,我还等到了一声啼哭。刚开始,我以为是幻觉。因为哭声很弱,有一下没一下的。可是渐渐的,啼哭声大了起来,我害怕的逃跑了一段时间。可雪太大了,我根本跑不动,而且会被冻死。我只能重新回到停车地,塔塔乡和布白村中间一个破败的棉花仓前。等我回去时,哭声已经很微弱了,我渐渐意识到。货车车厢里的哭声不是鬼,不是幻觉,而是一个人发出来的。我从来没想过钉死的箱子里装的会是人!我以为,是孩子贪玩装错了。所以,我赶紧上车,挨个箱子听,最后找到了那个箱子,把钉死的箱子撬开来,看看孩子的情况。敲开以后我才发现,这句话绝对不是不小心把孩子钉在了里面。因为撬开箱子,里面躺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我感觉只有我小臂那么大,他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木箱里周边有两层热水袋再给他保暖。防止孩子被冻着。也就是那个时候,接管人来了。”
“孩子长什么样?男孩女孩?”,麦尔丹问。
“天色还没亮,又在车厢里,我没有细看,就被接管人赶下了车,被人蒙住了眼,拽到一辆轿车上。不过我能确定的是,这个孩子不是我们民族血统的孩子。他的长相更偏汉族。”
“还有其它细节吗?你再仔细想想。”,麦尔丹又问。
热合曼低头,按着太阳穴:“有,那个孩子他耳朵上有块胎记。其实,这十几年,我梦到过他很多回。每次,他都在对我哭,问我为什么不救他!”
袁苏瞻一听到胎记,一直低垂的眼眉瞬间抬起:“你继续讲坐上车以后的事。”
“坐上车以后,我就被人蒙住了眼,然后听到有人在争执,我当时太害怕了,隐隐约约听到说‘这不是我们想要的那个孩子,这个孩子长相不一样’之类的。然后,我就听到了货车发动的声音,随后我做的那辆轿车也启动了。到了新城,他们才给我解绑,取下眼罩。把我交给了杨沙。“
“你有干了多久?”,帕里黛问。
“两年。我和哥哥还清了杨沙的钱。我就不再干了。我后来因为害怕被杨沙威胁,去了海市做餐饮。也是在那时候,在海市的店里,失手打伤了那个虐待自己亲生女儿的畜生。”
热合曼转身抱住古丽,趴在她的怀里呜咽。
“我的热合曼他不是坏人,他真的不是坏人,袁律师,请你相信我!”
袁苏瞻把面前的纸巾推到古丽身前:“我相信你。”
麦尔丹:“热合曼,控制好情绪,袁律师还有话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