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苏瞻牵着周婼的手,感受着微风和校园亲切的吵闹声,惬意的在校园的操场上散着步。
“从会场出来你就不怎么说话,在想什么?”
周婼把手放进男人的温暖的口袋:“我在想,我就怎么就学医了?”
学医这条路,不好走,周婼深有体会。可即使走的艰难,她也走了过来。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意志力异于常人,成就也非多数医者能企及。可,周婼发现,她好像从没有认真思考过她学医的契机和初心。
袁苏瞻低头亲吻女人的额发:“要不,我来帮你想想~,或许是因为想要完成爷爷的心愿?”
周婼摇头。
周青零虽然有提到过期望儿孙能白衣绿装,但也只是提到而已,他老人家向来开明,不会把个人意志强加于人。
“难道是因为伯父伯母?”
周婼再一次否认:“不是,爸妈反而不希望我从医。”
“难道是因为奶奶的影响?”
周婼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肯定:“奶奶是护士,支援非洲去而不返,确实对我的成长认知有很大的影响,但当时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好像都没有考虑奶奶是位医务工作者这个的因素。”
“那我就想不出来了~”
周婼依靠在袁苏瞻的肩头,望着遥远的明亮的星空娓娓道来:“
当时考大学,老师说,我的成绩好,各个大学的所有专业可以随便挑。爸妈让我自己定,当时我思来想去决定靠抓阄,一堆纸团里,我就抓到了医学那张纸团。海大医学院顶尖,离海近,我喜欢大海,然后爸妈说,那就去海大吧。然后我就决心填了海大医学院,老师又说,海大医学院的妇产科是世界顶尖,而我性格稳得住,适合和嗷嗷吵叫的孕产妇相处,然后我就报了妇产科。就这样,2006年的那个夏天,和爸妈做了三天两夜的火车,来到了海市。
大学五年,我机械的学习学习再学习,我参加社团,参加支教,参加爱心活动,这一切是大多数一个大学生都会走的路,我不是例外,我也是和大多数大学生一样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完了我的大学生活。如果说我们真的有什么不同的话,可能就是我年纪小了点,长相突出了点,成绩一直稳列前茅了些。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一样,特别是在海大,这个天才精英的学府殿堂,况且我的人生一直是这样,总是与大多数格格不入,我已经习惯了。
我是喜欢医学的,从慢慢的好感到日渐的钟情。在最开始的四年,那种纯粹的喜欢勉励我爱上了白大衣,所以大五实习那年,我始终把医学生誓言铭记于心: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可那次被打,我明白了。我不是喜欢,我是深爱,我深爱医学,我热爱医生这个职业。即使被打后我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才下床。又花了我一个月复健,我还是对医生这个职业爱的深沉。其实,在被打的时候,我还在想,我要护着我的手脚,我的手不能断,我的脚不能废。因为我还要看病,我还要上台手术,我还要迎接一个又一个新生!
可是,我也是个人,我也是个怕疼的孩子,我也是个普通平凡爱美的女孩。血肉模糊的脸,青肿紫烂的全身,最开始的一个月里,因为害怕缝好的大小伤口开裂,我只能侧着躺几分钟,平着躺几分钟,再趴着躺几分钟。我根本睡不着觉,不是因为总要翻身没办法睡,是疼的根本睡不着,也是做噩梦不敢入睡。我妈心疼我,坐在我床边拉着我的手,我爸从新城带来了新弹好的两床软乎乎的棉花被,垫着被子把我抱在怀里,和我妈一起,每日每夜的哄我,给我喝糖水,叫我的名字,给我讲小时候的事,给我讲弟弟的事。我知道,他们是怕,怕我坚持不住,一不小心就过去了。
我爸妈怕,我也怕,只要有人进病房我就怕,只要有人靠近我我就怕。可病房里来来往往总是人,一拨一拨又一拨!我想说话,可我不能说话。人人都带着同情来,人人都带着怜悯来,人人都带着满腹关怀之词。可人人都不会在意我是何感受,更不会问我愿不愿意接受那些真诚却荒缪的慰问!
我的大学实习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在那个宽敞明亮,人来人往的病房里。
出院后我做了很久的康复训练,第一次回那个医院复查,不知为何,那时的我连靠近医院都怕的不行,更没有进去的勇气,何谈踏进医院,以医院为工作地点做个妇产科医生!?
决定去印度旅行,是我在医院最后一次检查结束后。我爸说,院长想要再见见我,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可是,我逃了,逃去了印度,一个摩肩接踵,不易被人找到的国家。我不想再见那些个满嘴‘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你要坚强’,‘身体最重要,你还年轻,养好身体还有大好的青春’,‘这只是极个别的人,你不要以偏概全,很多患者还是很敬重医生的’,‘你的工作我来负责,你不要担心,我来保证你前途无量’,‘不要多想,安心养病,不为别的,你看看你爸妈,你也要坚强起来。’,‘你是女孩子,做不成医生没事,我给你找个好人家,保你后半生无忧’,‘我给你五十万,你把当时的细节完完整整的写下来。’,‘只要你愿意到站出来告诉公众真相,我可以帮你拿到哈佛医学院的offer’,‘医院可以提供给你三百万补偿,只要你安安静静的养病不声张’…………林林总总,骇人听闻!
我带着伤,身伤加心伤,逃跑了,一个人,去了印度,没有任何规划。还好,我遇见了你,不然,我可能真的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周婼挡住袁苏瞻散步的脚步,钻进了他温暖的怀里。
“阿瞻~”
“嗯。”
“阿瞻。”
“嗯!”
“阿瞻~”
“我们去趟印度吧?洒红节快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