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纯白色的骏马拉着一辆简单的马车疾驶在千万人的军队面前,怎么看都有一种临时拼凑不协调的感觉。紧挨着有百十个骑兵紧随其后,再往后是浩浩荡荡的军队整整齐齐的迈着前进的步伐。
莫璃和辰亦睦坐在这狭小的马车内,心里有说不出的尴尬和别扭。这马车虽是简单,里面却很舒适,莫璃大眼一看就知道是为了照顾自己临时用战车改造的,为了减轻颠簸,还用厚厚的褥子铺在了下面......只是虽说自己此时此刻是男人装扮,但也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大眼瞪小样吧?看辰亦睦的样子倒是自然的很,他不时的盯着莫璃看,好像要把她看穿似的。
莫璃只能先开口打破这份尴尬:“多谢王爷为我考虑。”
“无妨,本王骑马也累。”
“......”
“只怕会连累王爷被人议论的吧?”
“谁敢议论,本王割了谁的舌头!”
“......”
莫璃这下彻底无话可说了,她算是领会了这些古代权贵的霸气,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的。而那些刚刚还在交头接耳猜测安逸王和这来意不明的人的关系的士兵们突然感觉有股冷风吹了上来,身上猛然一个激灵,好邪门啊......
“你怕吗?”辰亦睦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莫璃听到这话,一时间有些恍惚,是啊,这可是战争,凡是有战争的地方必定会流血和死人的!莫璃想到了近现代史上的两次世界大战,每个留下的画面都让人心痛不已。
辰亦睦看到莫璃的神色变了,心里有些失落地问:“怕了?”
莫璃回了回神,正对着他说道:“王爷,我自认并非胆小懦弱的人,只是凡有战争的地方必定会流血和死人的,今日跟着王爷到战场的人千千万,而明日又有几人能跟着王爷平安回去呢?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翘首盼望着,当父母失去了儿子,当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亲,这场战争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辰亦睦有些意外的看着莫璃,他没想到一个女人还能想到天下苍生,不禁继续问道:“那你说这场战争的意义在哪里呢?”
莫璃看着辰亦睦又陷入了沉思,想了想说道:“这场战争的意义就在于使天下再无战争。”
“说下去。”辰亦睦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说。
“战争有时候是为了自卫,有时候是为了掠夺,有时候又是为了和平。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有的人拥有武器是为了制造洪水,有的人是为了建造大坝。武器可以用于战争用于掠夺,也可以用于保卫和平维护秩序,拥有武器的目的因人而异,不可同日而语。只有战争才能制止战争,,如果我们此次战争是为了将百姓们解救出来,给他们带来和平和自由,那么我不怕!”莫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终于将自己的想法表达了出来,心里觉得酣畅淋漓,十分痛快。
辰亦睦愣了,他从没有想到一个女人可以把战争看的如此透彻,脑子里不停地思索着莫璃刚才的话,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天色渐渐地暗了,辰亦睦掀开车边的帘子观察着周边环境,边城已经遥遥在望,不出一个时辰应该能到......
这时有骑兵从一侧赶来请示:该直接进城还是在城外安营扎寨?
辰亦睦的面色一沉,马上就要到了还在城外扎寨,是等着敌人来偷袭吗?他沉着脸说道:“即刻进城。”又重新坐好,闭上了眼睛。
莫璃也打开窗往外看,只见灰蒙蒙的天,灰色的房子,灰色的道路,光秃秃的树枝......完全没有盛夏该有的繁茂与热闹。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哭诉着这场战争到底有多可怕,莫璃不由得握紧了双手......
没过多久,马车停止了前进,安逸王睁开了眼睛,一边掀开车帘一边对着莫璃说道:“一会儿紧跟着我。”
莫璃赶紧点点头,跟着下了马车。
安逸王一跃而下,身后众将士就跟着摆好了进城的架势。待莫璃刚刚站定,就听得城楼上有人喊:“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只听的一侧的杨虎臣大声呵斥了一句:“瞎了你的狗眼,此乃安逸王亲临,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这一声犹如打雷一般,振聋发聩。
只见楼上的人听到这话,立刻转身走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有人指挥着说道:“快快打开城门,援兵到了!”
须臾,两扇五六米高的赤色实木大门缓缓打开,一对士兵手持着火把步伐紧快的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金色战袍的少将,两鬓的头发有些凌乱,眉目之间尽是疲惫,却难掩其身上的英气。莫璃匆匆的打量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以免引起注意。
那少将双手抱拳,对着安逸王行礼道:“末将明誉,参见安逸王,终于把你们盼过来了。”语气里尽是欣喜。
辰亦睦上前一步,双手扶起他说道:“进城再说吧!”说完,走到前面,众人皆跟着进了城门。
辰亦睦等人跟着明誉进了会议室,各人井然有序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莫璃一看,有些尴尬,显然明将军并没有提前为自己安排座位,也是,自己毕竟是来历不明且没有任何军衔在身,自然是入不得诸位将军的眼了。莫璃快速地盘算着,不着痕迹地站到了辰亦睦的身后右前方半米处。
众人皆知安逸王半路新收了个小军师,都装作不经意地瞄了瞄莫璃,尤其是明誉,实在是想不透安逸王为何会如此草率?再看安逸王一脸如常,也没有让这俊秀的小军师出去的意思,就什么也没说,紧挨着安逸王左下方站着,准备随时向各位汇报军情。
辰亦睦看着长长的作战模拟台上的作战图,每一个地方都标识的清清楚楚,连地形也画的非常形象,欣赏地对着明誉说:“明将军不愧是我辰国少年英雄,坚守阵地至今没有后退一步,真是辛苦了。”
明誉听见安逸王这么说,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一脸诚恳地对着安逸王说道:“末将不敢当,为陛下和辰国百姓末将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安逸王绕出面前的案子,双手扶起明誉,将他拉到作战图前说道:“明将军的忠心,相信皇上自然明白,现在咱们来说说战况吧。”
明誉道了声“是”一边指着作战图一边解说着线上的战况......众人听得一脸凝重,气氛瞬间严肃了起来。
明誉仔仔细细地将这几天的战况讲述一遍,就退到一边,敬等着安逸王开口。辰亦睦沉吟着,说道:“萧军师有何看法?”
萧逸风听见安逸王询问自己,也不含糊,径直站了起来说道:“这犬戎国素来与我辰国井水不犯河水,也算安分,突然举兵来犯必有蹊跷这是其一,犬戎与我辰国之间还隔着一个齐云国,这齐王竟然能让犬戎的军队安然无恙地从其境内穿过,这其中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是其二。其三,即便犬戎举兵来犯,齐云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犬戎短短半月就连克我辰国数个边疆大城,实在诡异啊!”
众人听得萧逸风分析的条条是道,如此透彻,皆信服地点头附和。
辰亦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谁知这萧逸风赫然露出一丝窘迫来,说道:“至于应对之策,我暂时还没有想到。”
众人期盼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下来,相顾无言,只有叹气声此起彼伏。不都说萧军师足智多谋,机智过人的吗?连他都想不到办法,如今该如何是好?
明誉开口道:“王爷,这犬戎虽然彪悍,却是只知缠斗的莽夫,末将所守这牧马镇地势高,内有城墙,外有护城河,易守难攻,量那犬戎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进来。”
莫璃听见这话,就知道这是明将军安慰众人之语,她看向辰亦睦,碰巧辰亦睦也转过身来看到了她的眼神。辰亦睦“咳咳”了一声,问道:“诸位可有良策?尽管畅所欲言。”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哑口无言
。
“既然大家都不说,那莫璃你说说你的想法。”
辰亦睦一开口,众人都大吃一惊。这安逸王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参与军事会议已经是不妥了,怎么还能让他随意插话?一时间反对声此起彼伏,为首的依然是高大威猛的杨虎臣:“王爷,我等作战纪要,怎可随意让外人知道?既是旁听已经是不妥,何况还要随意献策。”
“是啊,王爷,我等久经沙场亦是无可奈何,更何况是这来历不明的小子!”
“丫丫地,万一是奸细呢,还是将其赶出去的好!”
......
“啪”辰亦睦拍了一下案子,众人都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辰亦睦平复了一下怒气,说道:“诸位将军,莫璃乃是本王亲收的军师,位于萧军师之下。这话我只说这一次,以后谁再敢妄议,就是在怀疑本王。”
看到众人目瞪口呆,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辰亦睦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莫璃你说。”
莫璃听到这话,只能硬着头皮赶紧上前一步对着座下众将领行了一个抱拳礼,说道:“诸位将军不必如此生气,且听我一言,届时若有任何不满,诸位再将莫璃赶出,我决无异议。”看着众人没有反对,莫璃便试探着说:“王爷,恕我直言了。”
辰亦睦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诸位将军,我虽年少,多少也听过犬戎是游牧民族,野蛮彪悍,族人多高大威猛,以白狼或白犬为图腾,现活跃于礆、岐之间,可对?”
众人听得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然对这犬戎如此了解,都忘了反对,顺着莫璃的意思点了点头,连久居边城的明誉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据我判断,这犬戎虽然好战,与其祖辈传承有关。但今天下久居和平数十年来从未有过战争,犬戎突然越过齐云国而直接攻打辰国,无非有两种目的......”说到这里,莫璃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众人皆在盯着自己,她转过身去看到辰亦睦用一种鼓励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又继续说道:“一是求物,如土地、粮食、牲畜、金银珠宝等来满足其发展扩大的需求,不过,这些与其相邻的齐云国也能满足,舍近求远,不合常理。二就是......”话到嘴边,莫璃心里突然有了一些后怕,一下子就停住了。
“二是啥嘛,你这娃娃说话咋老是说一半,急死俺老刘了!”一个满脸胡须的将领急哄哄的催促。
“请王爷赎罪,我不敢说了。”莫璃低下头来。
“但说无妨,本王恕你无罪。”辰亦睦看了看萧逸风,彼此眼神一交换,又恢复到若无其事的样子。
“二就是心理感情因素了。只怕是多年前的旧怨,日积月累,再加上有人蓄意挑拨,从而达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目的。”莫璃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说完。她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只见有人神色凝重,有人目瞪口呆,也有人一脸担忧......莫璃顿时觉得好巧不巧的只怕自己说对了后者。
此时萧逸风快速地回过神来,问道:“依你之见,当务之急该怎么办?”
“谈判。”莫璃凭着直觉说道,不知怎么了,她心里一直觉得应该见一见对方的首领。
“啥?”
“无稽之谈!他们怎么可能坐下来跟我们谈。”
“跟这些野蛮人谈判岂不是灭了我辰国的威风!”
......
“咳咳”辰亦睦咳嗽了一声,“据本王所知,此次犬戎将领正是戎国皇帝的长子金乌托。”辰亦睦扫视了一下众人说道:“据说这戎帝早已病入膏肓,其身后二子为了王位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如此关键时期这金乌托竟然能亲自领兵上阵,实在是匪夷所思啊!且戎国部队一路南下,趁我辰国不备连克数城,并不符合其一向见好就收的作风啊,不如这样,明誉,你明日先派个人送封书信过去,探探口风再说。”
“这......”明誉犹豫了一下,还是领命推了下去。
“诸位将军,在下主张谈判并非胆小怕站,我自是知道诸位皆是骁勇善战,只是与对方见面可以确定两件事,一对方到底是想要什么,若是求物,此战非打不可。二若是有人教唆,戎国在明,有他人在暗,我等便可使计逼那暗处之人现身,使其联盟不攻自破,我等亦可少些人员损失,少些家破人亡......”莫璃说到此处,声音渐渐地轻了......
众人皆是一脸动容地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也没有人再言语。
“今日就这样吧,有事明日再说。”辰亦睦挥挥手,示意众人解散吧。
萧逸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转身跟着众人一起走了出去
。
彼时偌大个会议室只剩下辰亦睦与莫璃二人,一想到刚才被这只狡猾的狐狸当炮灰使,莫璃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地闷声说:“王爷,在下也告辞了!”
“你去哪里?”辰亦睦疑惑地问。
“回我的房间。”莫璃闷闷地回答。
辰亦睦呵呵轻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莫璃似是明白了什么,不禁高声问道:“您不会是没有安排我的房间吧?”
辰亦睦说道:“怎么会,房间是明誉安排的,只不过他知道你一向与本王同吃同住,还以为你是本王的贴身侍从,所以......”
“所以什么?”莫璃真不想听到后面的话。
“所以你还是跟本王一个房间。”
莫璃真想从城楼上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