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烦不麻烦,公子请稍等。”
小厮很是热情的把九溪迎进前院花厅,然后就赶忙去找廖尚了,一点都不敢耽搁。
“关公子回来啦。”
“廖前辈。”
“呵呵,快坐快坐,老朽在这段时日也不负所托,已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关公子今天来得正好。”
廖尚也很直接,不吊胃口九溪胃口,上来就把她最关心的事情说了,然后从须弥戒里拿出一个储物袋,放在九溪面前,示意她可以先验货。
九溪也不客气,微微颔首便拿起储物袋,神识沉了进去。
片刻后,她也把一个装满了灵石的储物袋拿出。
但这次廖尚却只是接过,并且很随意的就放在一旁。
见状,九溪也不怎么意外。
原本廖家肯和她做这次生意,本就不是看重蛇胆草的利益,而是看重她蜀山弟子的身份。
这个时候,在她眼底快速划过的情绪里,爱和恨全都交织在了一起。
这个名字从她记事起就一直伴随着她成长。
与父母那点小小的快乐记忆中,他们也会抱着她,给她讲如今已消散在天地中不复存在的那些盛景到底有多美。
她幼时也曾一度对那个地方涌起过无限向往。
但可惜,这些向往全在之后无穷无尽的追杀中被掺杂进了无数绝望。
直到父母永远的闭上眼睛那一刻。
那些仿佛无处不在的追杀才终于消失,可这样的代价太大,大到她把那一直向往的地方都给恨上了。
可那是父母心心念念却永远都回不去的地方了呀。
她再很,最后心里却还是一直记着它,记着父亲死前握住了母亲手,说还记得那年她跟在女君身边探头出来对他笑的模样,一笑千年,他永远感恩,君上把她带到了自己的生命中。
母亲回抱住父亲,喉间的伤口已经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可她是笑着在父亲怀里走的。
父亲抱着母亲,最后都还不放心她。
而那些逼死了她父母的人,就算现在站在她面前,她也根本无力报仇。
也不知道是不是把真实的自己隐藏了太久。
在此时都已经勿需再瞒的时候,她的情绪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除去身边的人让她不敢面对外,其余的,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反倒是沈梦残见她久久没有回应,还有些着急起来。
“孩子,你倒是说话呀。别怕,不管你是不是,你们上尊都会护住你的,那些无耻之辈伤害不了你。”
呃,这话虽然好像也没错,可怎么听着就是有点怪怪的呢?
蜀山弟子们都有些懵。
但皂罗旁边的舞萼却已经忍不住想拿袖子遮脸了。
自己的师尊啊
晚照和杏丹上尊这会儿也不由得瞪向了沈梦残,但她却不管不顾的还再向赵烟芜保证,让她不要害怕和恐惧,有什么就说什么,胆子大起来。
赵烟芜原本还有些沉默,但她对面的终归是一位金仙上尊,被她这么一直热情的忽悠着,再坚定的意志也扛不住。
沈梦残见状更是努力道:“真得不用怕,也没什么好怕的,而且你看,你身边可还有人一直没动过呢。”
就在所有人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时,却还有这么两三人就是坐在她身边不挪动。
这样的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赵烟芜也是倏地就愣住了,她刚刚一直回避的事情,此时却被直接挑明了说。
并且答案还是那般让人不可置信,她以为等着自己的只有众叛亲离……
“赵师姐。”
而就在赵烟芜完全陷入了不真实的幸福感时,九溪的一句“赵师姐”又让她全身僵硬,紧张了起来。
但这次九溪却没犹豫,抓住她的手就问:“你父母是兰阴中天里的谁啊?”
呃,沈梦残和赵烟芜顿时都是一脸无语的表情。
你这思维是不是有点过于跳脱,人家连是不是兰阴中天之后都还没承认呢,你就直接跳过这一步,询问起人家父母来了。
沈梦残忽然觉得,这圆圆眼不是一般的合自己眼缘啊。
赵烟芜被她这么一搅合,在无语后,突然就想笑了。
原本沉重到可以把人压垮的回忆,这会儿也只剩下那些温馨美好,让人永远不会忘记的了。
“我父母都是老一辈的人了,说出来你恐怕也不认识。”
赵烟芜歪头看着九溪,淡淡笑道。
九溪心里猛地就是一跳,老一辈的人……
“没事没事,师姐,你就说吧,兰阴中天里都是大名鼎鼎之辈,不可能没人知道的。”
“也是。”
两个小姑娘居然当着这漫天尊者开始闲聊了起来。
沈梦残第一个不喜,于是她立刻插嘴道:“你们小娃娃家知道什么,要说兰阴中天里的前辈们,那可都是不世出的英雄,几乎代代永镇红莲界川。
你父母姓甚名谁,说与我知,我绝对能把他们的光辉事迹都告诉你们这些后辈。”
“真的?”赵烟芜心动了。
父母虽然把兰阴中天经常挂在嘴边,可关于他们自己的事情却很少提及。
此时沈梦残这么一说,她不心动都很难啊。
“自然是真的,你尽管说来。”
沈梦残也起了兴致,撩袍就直接坐在她们俩面前的案几上,大有要促膝长谈的意思。
只是她的意愿很好,但有人的耐心已经差不多耗尽。
泉鸣上尊后的一位英气女子忽地开口道:“差不多就行了,把她交出来,我们立刻就走。”
沈梦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起身转头看去,但这次仍是晚照上尊压住了她,看着对方皱眉道:“诸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是啊,现在不是你们要不要退走的事,而是我们放不放你们走!”
“晚照!”
“别废话了。”
杏丹上尊怒道:“你们今日就都留下吧。”
混天绫终于飞出,遮天蔽日的烈焰罩下,除去紫竹台上还是一层淡淡的金光外,整个天地间仿佛都披上了一层火焰。
英气女子眯了眯眼,也真不废话,背后虚天阴阳镜裂空而出,横断了混天绫的烈焰。
这都还没交手呢,只是双方仙宝都亮了个相,整个紫竹台就仿佛要崩毁一般。
晚照上尊眉心紧蹙,右手一压,一座不过三尺大小的小鼎出现,它只是轻轻一落,周围即将要崩毁的空间皆被镇住,但这也只能镇住一时。
先前动手,大家谁也没动真。
一件仙宝都没拿出来过。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两件仙宝现世,已经引起空间崩毁的前兆。
一会儿如果真动起手来,那对蜀山肯定会造成不小的破坏。
对面是毫无顾忌了,但他们却不行。
而且此时对面也有五位上尊,他们好像是早就得知蜀山内君上他们离开的消息,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晚照,我们此次前来是真心为你徒儿庆贺的,也不想大动干戈,只要你们把她交出来便是。十位金仙上尊若真的动手,莫说你这羡竹斋,恐怕整个蜀山都会被波及吧。”
泉鸣上尊明显看出晚照上尊的顾忌,当下就笑着说道。
晚照上尊却冷笑了一声,“多谢你为我们蜀山考虑啊,要不是你们如此下作的潜进来,紧逼我们要人的话,我蜀山也不会有这危机。”
话都说到这了,其实双方的态度都已经很明显。
而就在这时,整个羡竹斋都突然被一阵刺眼金光所包围。
紫竹台上尤其明显。
一直护在众弟子身旁的上尊开口了:“晚照师姐,完成了。”
“多谢师弟。”
这一声感谢才刚说完,一把青玉长剑忽然划破长空,斩向泉鸣几位上尊。
“孤青别!”
英气女子眼瞳极缩,身后巨大宝镜立刻射出一道莹白色灵元,也不防御,反而是直击向剑气,灵元一击即散,孤青别的剑势也因此被挡了一挡。
“他们怎么忽然出手了,难道不怕整个蜀山的虚空破碎吗?”
看着瞬息之间便从九溪和赵烟芜身边移到了晚照上尊前方的沈梦残,泉鸣上尊这方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估计这底下那金光有关,王师弟,能看出那是什么阵法禁制吗?”
“恕师弟眼拙。”
被称为王师弟的男子凝目看了下方许久,最后还是只能摇头道:“怪不得他一直待在紫竹台上不动,原先还以为他是在护住蜀山众弟子,可原来是在布后手啊。”
“这里终归是他们的地盘,我们防不胜防,况且……”
说到这话就断了,但意思大家都懂。
想悄无声息的隐匿进入蜀山,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而且一件仙宝也不可能真承载得了五位上尊的真身。
“师兄,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不要再和他们废话了。”
“是啊,否则师兄你和师姐恐怕真会有危险的。”
“那好吧。”
泉鸣上尊轻叹一声,手中一颗珠子挥开了已经去掉剑势的孤青别,转头看向赵烟芜的方向。
只一眼,赵烟芜就被钉在了原地。
从心脏部位开始,一股股的寒意生出,不可遏的向着四肢百骸冲去。
九溪此时可是一刻不离的关注着赵烟芜。
眼下见她的脸色突然变得这么恐怖,立时就问道:“赵师姐,你怎么了?”
赵烟芜这会儿哪还说得出话来。
只是身体开始不停的发抖。
九溪被她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揽住,但手才刚刚碰到她,九溪就被冷得缩了缩指尖,怎会这么冷?九溪下意识就往天边望去,在接触到泉鸣上尊的视线后,她也立刻通体一阵寒意涌动。
“糟了!”
“怎么回事?”
九溪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的,她有些惊诧地抬头往旁边看去,银鱼总算出声了啊。
自从赵烟芜被怀已指出来后,银鱼就没再开口说过话。
而之后一波又一波袭来的事实更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九溪和商尧也理解他,所以这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没去指望他,但赵烟芜刚一出事,他就又活过来似的。
九溪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就说道:“赵师姐应该是被上尊的神识锁住了。”
银鱼神色顿时和九溪一样的难看起来。
可他还是冷静的问道:“你有办法吗?”
九溪立刻点头,“有。”
如今头顶之上的天空中,除了驱使三尺小鼎镇压这方天地灵气不崩毁的晚照上尊,和对面正凝目看向赵烟芜的泉鸣上尊外,其他尊者已经皆战到了一起。
而紫竹台上的这位,则是极力催动金光保护众弟子,而且应该还分神主持羡竹斋突然启动的这个禁制。
他也没办法再出手相帮。
其他人也许感觉还不明显,但这会儿九溪和商尧已明显看出这位尊者几乎已经是在勉力支撑了。
情况极其的不乐观啊。
九溪也不再耽搁,直接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灵液给赵烟芜喝下,然后又让银鱼运气灵力覆在她和赵烟芜的身上。
“这是干嘛?”
银鱼虽然疑惑不解,可也一刻不耽搁的把灵力覆在了她们身上。
商尧一看就明白,九溪这是要动用琉璃钉了。
但这会儿的确是个好时机,紫竹台上的金光,以及整个羡竹斋的禁制已经大幅度隔绝了泉鸣上尊的神识敏锐度,这会儿再有银鱼的灵力做掩护,只要她不祭出琉璃钉,那就没大碍。
这点九溪明显也知道,因此只是调用了一丝琉璃钉的灵力探入赵烟芜体内。
可尽管只是这么一丝丝,九溪也调用的极费力。
毕竟这会儿九溪幽府里的琉璃钉激动得都快疯了。
也不知道它是感应到了谁的灵力气息,居然会躁动成这样。
这似乎是那场红雪之后的第一次……
九溪有些晃神,但就算这样也没耽搁她缓解赵烟芜体内的寒意。
天空中的泉鸣上尊忽然就挑了挑眉,想再往紫竹台跨近一步,但他不动,晚照上尊不动,此刻他一动,晚照上尊就出现在了他前方。
“对一个筑基境的弟子出手,泉鸣,你可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啊。”
泉鸣上尊愣了愣,然后就笑道:“不用激我,你们若肯交出她,我们也不用这般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