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很困。
就像现实里想要睡,又没有地方可睡,只能硬撑的难受感。
可是梦里的他好像是可以闭上眼睡过去的,但又有什么,支撑他不能睡过去。
他用力的支撑着眼皮,朝天空看了一眼。
时间应该是夜半,抬头望去,是一轮亮的刺眼的圆月。
再垂头看看四周,白雪覆盖了整个沟壑,隐有一些树枝树干,露于雪中。
明明该死很冷的环境,他似乎失去了体感,感觉不到一点冷意。
而最清晰的,是胸口的剧烈疼痛,和窒息感,余光瞄到鼻尖之前有一根歪歪扭扭,尾部削的极尖的小细棍,上面有瘀黑一样的颜色。
虽然那颜色和红有太大的差别,但他却认定,那就是血。
还有双手手臂,被什么死死的压着,麻木的快没知觉了……
可他的眼睛快睁不开了,也懒得去看手臂上有什么了。
恍惚之间,怀里,传来了微弱的哭泣声。
是婴儿的哭声。
哇哇
两声后,就没了动静。
而这样的声音,就像是生命的警钟,瞬间敲响了他浑身所有的细胞。
他用尽力气的想要直起身子,却做不到……
最后他只能艰难的转转脑袋,看向了麻木的手臂,见他没知觉的手臂死死的抱着一个冻到发紫,却非常漂亮的小婴儿。
婴儿闭着眼,只有肉嘟嘟的小脸儿和舌头还有一点动作,在做吮吸的样子,一定是饿了。
她身上厚厚的棉衣上全都是血,以及……还露着一只小脚丫。
小脚丫白的可怕,就像是没有生命力的洋娃娃零件。
“不行,会冻坏的……”
他微弱的自言自语了一句,脑袋拼命的往手臂压过去,终于碰到自己小臂后,他张开嘴朝着手臂一口咬了上去。
他咬自己咬了很深很深才觉得疼,手臂才又可以动。
“对不起,是我害了大家……”
“,我不会让你冻死的……”
他是给婴儿说,其实也是对自己说。
双手舍不得丢弃婴儿,胸口的疼痛在毫不留情的抽走他浑身的力气,随着思维的清晰,他也意识到胸口被一根棍戳穿了。
他看着前方的巨大的坡,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然后用后脑勺开始往上艰难的挪动。
他挪动了一寸,木头棍儿就在他的身体里搅了搅,紧接着一口热乎乎的血,从口鼻里喷出。
“爸爸妈妈……”
他一边往上挪,一边用非常恐惧的哭声呼唤着他的爸爸妈妈。
但在这风雪肆虐的荒山野岭,没人应他。
他就一直这样的哭着,透支着生命的往高处挪……
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毅力,只是恐惧、愧疚、害怕、后悔,所有所有的负面情绪最后汇总了一个念头:他死,都不能让死去。
不然……
“洛孤城打我,我就再也不能还手了……”
月慢慢的隐去了,可天空还是亮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那样的挪动了多久,只是后来,他的屁股都到了平地,不会再往下滑动了,他意识到自己到了高处了。
这就是希望啊。
他用力的翻了个身,让自己侧过来,把怀中已经毫无动静的小婴儿放在了旁边。
他得站起来,去附近找人,救他们……
可是他这件事没有做到了。
突然身后的远处,传来了清晰的狼叫,他吓的浑身一颤,身子就开始往下滑,他的四肢已经使不上力了,就看着小婴儿在他的视野里变的越来越远。
脸上有了热热的液体,他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口鼻中的新鲜血液。
他的身体在陷入雪堆,人被雪埋住的那一刻,脑袋撞上了地上的石头,意识骤然涣散。
就在眼前逐渐黑暗之间……
他看到高坡顶儿,出现了一个穿着红布棉袄,裹着绿头巾的奶奶,弯腰抱起了小婴儿,快速的消失在了他最后的视线里。
那一瞬间,他剧痛的胸口处,有了难以言说,却更加痛苦的感觉……
就像是心被人破膛挖出一样。
而这种感觉充斥全身时……
他的耳朵周围有了飘渺的歌声:“只要你乖给你买条gai,爱不爱你不用你去猜……”
孟子羡睁开眼睛,并缓缓的顺着歌声转过头去。
迷茫的视线里,小槐花的手机放在床上,音乐播放器里放着这首2018年很火的口水歌,而他的身体跟着这首歌的旋律,在跳舞自娱自乐。天籁ianlaixs
眼角有些痒,他眨了眨,一道清泪从眼尾划过埋入鬓角。
弟弟比他小七岁。
七岁是个可以留下深刻记忆的年龄,可他却都想不起他这个“手足”出生时的样子。
就像是眨眼的时间,他的弟弟已经和他一样高了,不是被人抱着的小baby,也有他自己热衷的事业和梦想。
“子淮。”
他轻轻的开了腔。
在跳舞的小槐花一个流畅的动作好看的把身体转过来,“哥,你醒了?”
“我想到了些事。”
“什么啊?”
即便和孟子羡说着话,小槐花依旧没停止他的舞蹈动作,他的肢体协调的可怕,可以跟着音乐动的十分美。
“你小时候。”
小槐花的动作静止了。
音乐被他关掉,他坐了下来。
平时总是犯二的孟子淮,这个时候乖巧的稀奇:“哥,你怎么突然关心我了,难不成你做梦,菩萨对你进行教化了?”
孟子羡没有和自己帅不过三秒的弟弟继续对话了。
他闭上眼,想了好大一会儿,然后起身开始找手机。
找到后,他火速把电话拨给了墨桪。
“老孟,什么事儿啊?”
墨桪的声音在孟子羡心里是很亲切的,他从墨桪还是童声时,就听他讲话。
“是谁?”
他这个问题,直白又突然的问出后,墨桪沉默了。
片刻之后,“老孟,你想起什么了?”
孟子羡还没说话,墨桪又说:“微信说。”
然后墨桪就挂了电话。
孟子羡懵里懵怔,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旁边小槐花插了句嘴:“派派?派大星?”
孟子羡的微信收到消息了。
他点开一看,是一张老照片,照片前不久他也才刚看过,就他带嫣儿去墨桪家,和嫣儿一起看过的。
是墨桪还有已经搬走的发小,还有几个月大的小槐花以及另一个小婴儿的照片。
他盯着那张照片发呆,墨桪又给他发来了几张。
他还没来得及一一仔细看过,墨桪突然发来了三个大感叹号。
他刚疑惑墨桪这么惊讶是做什么,在他点开墨桪最新发的那张,他和墨桪一岁时的合照,看到他自己吃手的样子时……
脑海一闪而过……
“刚才我就想说了,那孩子的耳环很不像耳环,而且样子,我怎么感觉就像在哪里见过呢?”
之前,北嫣戴着一副很怪异的耳环,引起过墨桪的注意。
他那时对女人排斥,更不会多留意她身上的饰品,但因北嫣是光头,那耳环很显眼,他也看了几眼。
如今再想起来。
令他浑身打颤的一个事实摆在了眼前。
他和墨桪小时候,手上戴着的银手镯,和北嫣的那对儿,几乎一模一样。
老孟,咱们小时候的银手镯,都是李太爷亲手做的,那玩意儿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全球可就我们这几个人有。
李太爷,是墨桪太爷爷的仆人,年幼家贫,进了宫里做了太监。
但凭着他自幼在家学的手艺,后来混进了司珍局,成了一名匠人。
后来他因事业做的不错,很得曾经的皇后婉容喜欢,就被人陷害,打的昏死要往乱葬岗扔。
正巧那日墨家太爷子要进宫面圣,与那拉尸车路过,见车上有个人动了动,墨家太爷子就拦住了那些当差的,见人果真没死,就给了点银两把人给救了下来。
就这样,李太爷就留在了墨家伺候墨家太爷子,后来世事变化,封建制度瓦解,可李太爷却不愿带着攒下的钱回乡养老,一直留在了墨家。
墨家的后代对这位李太爷非常尊敬,李太爷日渐老去,为墨家做不了什么事儿了,但也力所能及的为后辈儿奉献着一点爱。
墨桪父亲从小到大能用到的珠宝首饰,还有墨桪的,都是李太爷亲手做的。
然后李太爷爱屋及乌,有生之年给墨家当年交好的一些家庭的孩子,也都送了满月礼。
而满月礼,就是这驱魔辟邪,象征长命百岁的银镯子。
其实还不关是银镯子,每一对儿银镯子,都还配了一只长命锁,镯子虽然很相似,但长命锁绝对不一样,长命锁是根据每个孩子的属相来做的。
李太爷在他们上三年级的那一年,寿终正寝去世了,后来他们能接触到的孩子,便再也得不到这样的满月礼,他们也就把这件事给忘却脑后了。
看着微信的那些消息,孟子羡陷入了自己仅知的一点回忆。
直到墨桪又发来了一张图,是他在之前拍的照片上,把女婴的脸单独截图又发了一遍。
虽然小时候和长大差别是有点大,但总归是一个人,还是能看出点东西的,你看光头和眼睛……
孟子羡看着墨桪这句话,自言自语出来:“和嫣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