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前,迷宫石林。
莫契尔紧紧掐着断臂处,除了脸色苍白,没有流露出丝毫痛苦,仿佛溅出的血液不是来自他的身体。
他低沉道:“杰夫,你依旧没有学会思考。”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杰夫表情狰狞,“思考?嗯?畏手畏脚,乞求施舍就是你说的思考?你大概忘了,三年前,你他妈也只是中阶,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我的兄弟,我的兄弟,”莫契尔摇摇头,“嫉妒蒙蔽了你的心,如果背叛让你觉得好受一些,那么来吧,杀了我。”
杰夫咬了咬牙关,一步跨出,臂刃刺入了莫契尔腰间。
他愤怒地目光对上了莫契尔悲哀的眸子。
高阶判官吸了口气,艰难说道:“兄弟,无法掌控的东西,永远不会给你带来利益。”
轰!
银针号开始倾泻火力。
巨大的爆炸声让杰夫有一瞬间失神,想起了与莫契尔并肩战斗的岁月。曾几何时,他们亲密无间,愿意把后背交给彼此,他们曾一同飞驰在夕阳下的荒原,放声大笑。
眼前这个亦师亦友的男人,曾经无数次跟他说过“杰夫,要学会思考”。
杀了莫契尔后,他真的能掌控阿图罗吗?迎接他的将是强强联手,还是与虎谋皮?
又一声近在咫尺地爆炸响起,杰夫猛地将莫契尔摔在地上,抽出臂刃,朝莫契尔的脖颈刺去。
锋刃倒映出火光,莫契尔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臂刃贴着他的脸颊刺入了土里,同时,他感觉到一个冰凉的金属从腰间的伤口塞了进来。
杰夫阴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要……”
听完后,莫契尔只说了一个字:“好。”
一直到他被拖到唐悠悠身前,听着阿图罗的猖狂,听着杰夫保住了三个劫掠者的命,制止了阿图罗对唐悠悠施暴的歹念,直到银针号发动机的声音远去,高阶判官才睁开了眼睛,慢慢坐起身,如尸体一般没有任何表情。
他摸了摸腰间的伤口,知道里面被塞进了一个微型波控炸弹。
这种配发数量极少的炸弹,一旦植入皮肤内,不可接触空气,不可擅自移动。只要判官通过头盔中的脑波操控装置下达指令,立刻就会爆炸。
这是一种最粗暴地押解罪犯的方法,极少使用并非因为判官们善良,而是一般的罪犯直接就地执行死刑,无需多此一举。
莫契尔自然不敢对唐悠悠使用这种东西,却没想到杰夫随身携带了一枚。
他回到之前的石柱旁,捡起了头盔,操作生命维持系统注射了凝血剂,抗生素以及三支肾上腺素。
接着找到了一辆没被摧毁的战术摩托。
黑石郡的阿图罗无法知晓,迷宫石林到三区永夜塔有一条近路——从灰熊丘陵地下穿过,而银针号由于飞行高度的原因,至少会晚二十分钟。
杰夫要求莫契尔提前到达永夜塔,杀掉所有人作为投名状,彻底背叛议会。
如果阿图罗同意合作,那么他可以做个卖命的手下。如果阿图罗不识好歹,那么,杰夫将银针号骗往永夜塔后,他可以出奇制胜。
莫契尔跨上战术摩托,抬起断臂,把渗出的血液涂在了头盔中央绘制的白色十字架上,淡淡自语道:“杰夫,你从来都不会思考。”
黄龙咆哮,一骑绝尘。
三个小时后,莫契尔驾驶着战术摩托,从灰熊丘陵的某处涵洞一跃而出。战术摩托的马力已经飙至极限,如同贴地飞行。
半个小时后,他便抵达了永夜塔,内部的值守人员立刻为长官打开了快速通道。此时银针号上,杰夫刚刚用脚尖轻点了地面。
于此同时。
灰熊丘陵的那处涵洞口,飞出一辆锈迹斑斑的黑色跑车,后轮火花四溅。
驾驶座上,王巢的双眼光芒迸射。
在他眼中,地面上有一道摩托辙痕延伸开去,像导航一样指引着方向。
从迷宫石林出来,他便发现了这道车辙,十多道进入迷宫石林,只有这一道出来,必然指向永夜塔。
伽马射线已在失控的边缘,他现在甚至都无需刻意将能量集中在眼睛上便能看清细微的痕迹。
又开了十多分钟,黑色跑车突然失控甩尾,撞起一波土浪后彻底抛锚。
穿越戈壁非常磨损轮胎,能坚持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王巢一脚蹬开了车门,隔了几秒才撑着门框下车。阳光下,他的皮肤变得近乎透明,暴躁的能量像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在皮下蠕动纠缠。
速度,力量,体能已经下降到极低的程度。
不过,这些都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任何端倪。
王巢慢慢脱下了上衣,脱掉了鞋子,赤脚感受了一下地面的温度,接着深吸一口气,开始起跑。
他的脚每一次踏在地面上,都有细密的金色闪电窜出,每一颗飞起的汗珠都在半空如灰消散,这次奔跑已经竭尽全力。
十五分钟后,银针号从远处滑翔至信号塔旁,地面闸门打开,缓缓下降。
银针号的生物扫描系统检测到了奔跑的王巢,可惜,阿图罗已经离开了驾驶舱,站在主舱门前,昂首等候着期待中的热烈欢迎,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杰夫脸上的冷笑。
至于永夜塔内,已尸横遍野。
当闸门缓缓闭合,只剩下一个缝隙时,王巢奔至近前,纵身一跃。
轰!
地面刹那恢复平静。
垂直降落通道中,王巢舒展四肢,如一片落叶翻飞,同时双眼穿透了周围的金属及混凝土,看清楚了蜂巢的部分结构。
下方,托着银针号的摆渡平台已移进了侧面的通道中。
新的摆渡平台从下方升起。
平台一侧竖立着吊装塔台,横向伸出悬臂,挂垂着及地的钢丝绳。
王巢无声无息地坠落,经过悬臂时,猛地伸手揽住钢丝绳,顺势荡出一个巨大的弧度,在最高点松开手,准确地飞进了空气管道口。
黑暗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传来,王巢吸了吸鼻子,如同老餮嗅到了佳肴。
“盛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