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将大食盒、包着披风的包袱放在桌上，道，一个放在两人面前的石桌上，另一只小的，他提着，然后恭敬道，“这是我家小姐的谢礼，多谢顾世子今日帮忙。”

他顿了一下，道，“还有一个是给……”

顾梓安指指通往后边的小径，道。“去吧。”

秦正“诶”了声，走了。

老太爷看着那两样东西，道，“叶大小姐心思真是细密，暗中帮助咱们，面上却划清界限，丝毫不纠缠、不邀功。”

“什么划清界限啊？”顾梓柔从外回来，换了衣服，一蹦一跳地进了凉亭，一看见食盒，便好奇地打开，忽然嘻嘻笑了，端出一小碟，道：“这人是不是不知道爷爷的喜好？怎么天南地北的点心都搜罗了一盘子？好生有趣！”

“我看。”顾梓安走过去，大食盒分为四层，每一层几碟。果真是天南地北全都有，或许是觉得她做事必有计划，顾梓安细细打量了番，但一时也看不出端倪。

还未来得及细想，顾梓柔又抖落开包袱，见是哥哥的披风，便道，“原来是叶大小姐。”

顾梓安盖上食盒，用手敲了下她的头，“今天下午偷跑出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想像上次那样啊？”

顾梓柔吐吐舌头，“不过就是一会儿，再说你们都在，能有什么事儿。”

她生着一双桃花眼，笑起来与哥哥很像，但是她的形状偏圆，眼珠大而黑亮，显得爽朗可爱。

她知道爷爷在，哥哥不敢怎么着，故而不急着与他争辩。转身，拿起披风，想重新包好。

结果一提起，啪嗒掉下一个香囊。带看清纹样，红晕渐渐爬上脸颊，嘟囔道，“哪个姑娘送给哥哥的？”

咋咋呼呼的顾梓柔会害羞，真是奇了。

顾梓安看去，莲花花纹，红莲绿水，鱼戏莲下，还未绣完，鱼只有浅浅的描边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转眸，随意依靠在柱子上，笑话她，道，“不过是个莲花香囊而已，大惊小怪。”

顾梓柔瞪他一眼，气得鼓了鼓腮帮子。

顾老爷子静坐一旁，看清香囊上的图案，心中开始嘀咕，叶大小姐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子。顾小子无论品貌才学，家世地位，在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好，她喜欢上顾小子，也不是不可能啊……

匆匆一瞥，那莲花却好像长在眼睛里，那双鱼似跳出香囊，萦绕脑海，挥之不去。尽管知道不是送给他的，但挥之不去。

顾梓柔见哥哥转过脸去，好似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眼中带着几分促狭，凑过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被她这么看着，没什么，好像也有点什么了。

顾梓安又别开脸，咳一声，用手抵着她额头，将她推开。转身抄起香囊，害怕她再多嘴似的，快速丢给她，道，“拿去，拿去，想要就拿去。”

她忙不迭接住，正要生气，忽而狡黠一笑，提起香囊，在身上比划着，故意装模作样一番，笑道，“还不错啊，正好与我的衣服颜色相配。”

顾梓安指指脸颊，道，“一个大姑娘，死乞白赖收人家香囊，还是这种香囊，没羞。”

她回了个鬼脸，道，“那又如何？我就收，不仅要收，还要送呢。花朝节快到了，到时候我亲手……”

顾梓安打断她，取笑道，“就你？亲手做？顾大小姐，你拿过针线吗？绣过花吗？”

顾梓柔不满道，说着朝他做了个鬼脸，“少瞧不起人了，我也要绣个一样好看的。”

她说得热闹，顾梓安却冷静了下来，察觉出不妥。香囊决计不是给他的，但他却不该随手丢给顾梓柔，且不说香囊意义特殊，就算普通香囊，随手将别人的东西给人，也不妥。

哎呀！怎么就手滑，随手丢给她了呢？他用折扇敲了敲混沌的脑袋，烦躁至极，还有那个叶家家主、叶大小姐，如此不小心，没事儿干嘛乱放东西啊？

开口要回来，肯定被误会，被她笑话；不开口，和叶良茉没法交代。顾梓安不知道，此生竟会为了小小香囊，费尽心思。

见他纠结、烦躁，顾梓柔心中窃喜，揶揄道，“嘴硬什么？想要就说好啦，我这么大方，愿意让给你啊。”

想要？屁！一个香囊而已，有何值得抢的？莫说一个，就是千个万个，只要他要，多少姑娘等着给呢。

顾梓柔难得占上风，自然穷追不舍，“怎么不说话啦？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说着，举起香囊甩了甩，五色线晃了晃，上面的珠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顾梓安哼了声，开口要，她肯定抓着这件事儿不放，闹得人尽皆知。算了，不如退一步，大不了，仿一个给叶良茉。

打定主意，顾梓安便转身出亭子，边走边说，“收，好好收着，没人和你抢。”

说完，吩咐凤鸣拿着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你怎么走了，喂！你真不要啦？喂喂喂！”顾梓柔在身后跳脚，没意思地将香囊丢在石桌上。

顾梓安无声而笑。

“哎呦！”绿珠呼痛一声，皱了皱眉，将手指含在嘴里，吸去血珠。

叶良茉停下笔，吹了吹墨痕，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已经是今天第几次啦，绿珠这是怎么了？

她看着红珠，红珠失笑，附耳轻声道，“有人想端午节送人香囊呢，结果做了一半，丢了。”

“端午节？那不还早嘛。”

“布是那人帮她买的，丢了又不好再开口……”

“买布？难道是府中的人？”叶良茉敏锐地抓住其中的关键。

红珠自觉多言，看着大小姐关切的表情，觉得也不碍事，便低声继续说，“正是呢，绿珠怕您不答应，也怕他那边不喜欢她，没敢说。”

“绿珠今年也十四岁了，快及笄了呢。”叶良茉慨叹，扯了扯她袖子，道，“改天见着那人，你指给我看，我有些不放心呢。”

红珠笑着“诶”了声，看着桌子上的白纸黑字，惊讶道，“大小姐，这都是您写的？我都没见过这些点心做法。”

叶良茉得意一笑，“那是，我这几年手艺精进不少呢。”

红珠联想那天叶良杰寻点心，便道，“原来骑马那日，小公子是想吃这些，怪不得他吃别的没胃口。”

“你想学吗？不如今天就试试吧。”叶良茉笑笑，说着看了眼绿珠，道，“叫她一起，吃点好吃的，心情还能好点。”

“好啊，您要一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