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座上的人有贵客的样子,点头哈腰,两人相谈甚欢。这人面白无须,天生无须的样儿,肥腻腻的一大坨。
“还劳烦,曹大人了。”徐沐看来比周生两人来的还早些。
周生倒是没什么意外,行过礼,就找了个由头回去复命了。想来是阁主乐颠颠的给徐沐说是自己终于找到合适接手的人了,要说了解阁主,还是徐沐,直接器宝阁里等着了。
这是聿定第一次见徐沐,平淡无奇的长相。这就是阁主倾心不已的人?还是个男人?
两人错过身,点头致意。
“我有个雅号,曹一刀。”胖子自得意满地说。与器宝阁的其它建筑不同。这是一方石室,巨石堆砌,隔音效果甚佳。
“谢过先生。”聿定彬彬有礼地说道。没有想象中的血污邋遢,所有物什一律干净整洁。如果铺上蒲席煮茶温酒,都可以称作雅事一桩,聿定觉得自己受云卿荼毒太深了。
‘曹公公’,‘曹胖子’,后来的‘曹一刀’,原名他自己都生分了。‘先生’第一次被人如此称谓,“都喝下去。”曹一刀尖细的声音带了缓,听上去怪怪的。
别人做了净身的差事,大多是身世家事所迫。曹一刀是天生吃这一碗饭的。
曹一刀开始给别人阉割还颇有几分快意,活好又会来事儿,师傅去了,熬到现在的职位。
现在曹一刀就不怎么动手了,活的顺意了,渐渐的没了年轻时的怨毒心思。不过见识的多了,心没由来的就硬了,可今个儿这声先生听的着实熨帖。
聿定一壶烈酒饮尽,味蕾炸裂,头重脚轻。衣衫扯落,亵衣扒了。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莹润的粉,即使天生性冷淡的曹一刀也觉得食色性也,诚不欺人。
“后不后悔?”
“不悔!”
一问一答,恍若隔世。
炽热的火盆,红彤彤的恼人。幽蓝的刀光一晃,深入骨髓的疼。
该说聿定命贱,还是什么,酒精变成了密密匝匝的汗豆子。他人已是完全清醒,不知哪来的力气,僵硬的坐直了。
从门外听完干爹的叮嘱了两句,吴知粥紧赶慢赶两步,屋里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充斥。看了眼案上,果然自愿阉割的人都是疯子。干爹说,他这一茬子人里,出了个云疯子,把阉人也活的风华绝代。
吴知粥脑袋里犹如轰隆隆的马车。没想到这人的疯劲跟当初的云卿不妨多让。
自己是个天阉,干爹才收了。吴知粥一想自己的蠢笨,干爹的一番美意怕是泡了汤。再看躺着的人,已经昏厥,眉拧着,不过嘴角竟还有笑意。如此光景,此人仍是好看的。
吴知粥再去认真处理伤口,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这...这...果真天大的人情。
一上午的功夫,周围人对聿让的态度明显的不同了。一时间,把小叔和少阁主划等号,还是有点难度的。一直以来少阁主都是柳烟梦,发生了什么变故?更多的是担心,心里慌得没边,去寻小叔也没见到人。
聿让问了管事,也没丁点口风。王婉茹还没有醒,越是心里七上八下聿定手上的活计越是停不下来,阁里的花花草草顾了个遍。
刚伺候好王婉茹吃完午饭,小院里静悄悄的。知了嘶鸣,花影蔫着。凌霄花架下,聿定正在洗姑娘的换洗衣物。
这是聿让第二次见到徐沐,平淡无奇的长相,他说话不急不缓,“聿定是你小叔吧。想当这阁里主子的代价是自愿做太监。当然挤破头想当阁主的不乏少数。他现在需要体己的人照顾,你可愿意?”
聿让没来及说话,午时的焦阳炽烤,脑袋昏昏沉沉,听到动静时,人已经近在眼前了。简单的行了一个礼,手上的水,没东西擦,左右裤腿上抹了一下,又觉得不好,慢慢放到身侧后。
徐沐看着对面的小人,个子比上次又抽了不少,轻减了不少,黑的更狠了,比炭也差不了多少。
“啊!愿...意,极是愿意,谢过先生。”聿让急步往外头冲去。
徐沐这才觉得这丫头真正的还只是个孩子,“跟我来。”徐沐牵了那双黑不拉几的小手,脸上是许久不曾出现的慈父般的笑容。孩子有时就该有些孩子样儿。这孩子忙着照顾花魁,阁里的花花草草还顾得有模有样,难为她了。
徐沐把照顾聿定的注意事项一一说了,最后郑重的交代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自己的选择,改变不了,就尊重就好。无需赘言。”到了阁里安置聿定的跨院门口,两人作别,聿让郑重的跪拜行礼。
“救...救命”,梦里的人仓惶,不算结实的手臂使劲的扑腾,伺候的下人手忙脚乱。聿让一进门,就看到这幅景象,心疼的无以复加。床上躺着的不省人事的就是周管事口中的,比别人都聪明许多的小叔。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聿定被推入湖中,差点溺亡,救上来的人又烧的糊涂。
聿安倾尽家资,衣不解带的照顾,好不容易聿定人醒了,回点精神气了,半夜噩梦连连。肉丸子一样的小聿让,小大人一样的抱着长几岁的聿定,聿定的胳膊就不扑腾了。
那会儿,小小的聿定无限崇拜爹爹。爹爹说的法子总是最有用的,溺水的人手里有东西抓了就消停了。可如今爹爹没了,小叔又成了这样。
这日子怕是如何也消停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