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马的主人,不是她那古灵精怪的妹妹,而是另一幅陌生的面孔——冷漠,烦闷,不近人情。
我就知道没那种好运!
之归摸着怀里的钱袋,认命般闭上了眼。
然而,想象中被马蹄践踏的一幕没有出现,反而是在一阵嘶鸣声后,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
她忍不住睁眼。
不远处,马儿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脚边是一动不动的主人。
之归心惊胆战。
她小跑两步,来到倒地的人面前。
那是一名少年。
约莫十五六岁。
身着与伊可同样的服饰,侧躺在地。
离他不远处,几块石头上带着些红色痕迹。
之归屏住呼吸,小心翻转少年……
入目的苍白与红艳惊得她一时没了主意。
现在四下无人,我要是走了……
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几乎瞬间被否决了。
她颤抖着手探向少年的鼻侧。
幸好,还有呼吸……
之归松了口气。
她暂定心神,小心搀起少年。
……
失去意识的人的重量,出乎之归的意料,
半搀半拖把对方带回茶铺,耗尽了之归所有力气。
好在马绯与青雪瞧见她的一瞬,便一同过来接过了那名昏迷不醒的少年。
没有过多询问,马绯和青雪第一时间开始查看少年的情况。
等到之归缓过神来,少年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清洗干净。
“严重吗?”之归靠在椅子上问。
“看上去还好,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位置被伤到。”青雪回答。
之归因为这句话再次紧张起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马绯冷着脸走到之归面前:“怎么回事。”
“我……”之归支吾着,“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招惹这些人吗!你大晚上跑出去就是为了给我弄回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马绯看上去气得不轻,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不是,我……”之归试图解释。
“我什么我!”马绯没给之归解释的机会,“你自己在这守着他,要是发现他死了,远远给我拉走,别影响到茶铺的生意!”
马绯说完,找了张凳子坐在角落,整个人开始有规律的抖动起来。
之归知道,马绯又要开始哭了。
青雪用眼神安抚之归,然后走到马绯身边,小声劝慰起来。
马绯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期间夹杂着一些之归无法理解的责骂。
之归低着头,委屈盈满了眼眶。
她紧咬下唇,直到嘴里尝到一丝血腥味。
眼泪在眼里蓄积,之归的理智也在马绯不断的啜泣与责骂中渐渐失控。
她猛地一甩椅子,背起仍在昏迷的少年就往门外走。
马绯和青雪同时注意到了之归的异常。
青雪试图阻止,却被马绯拉住了:“你今天只要走出这门,就不用回来了!”
之归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如你所愿!”
说完,铆足了劲离开了茶铺。
马绯的眼泪流得越发凶了,嚎啕着:“我不知是前世造了什么孽!一个个要来这么折磨我!早知道这样,当时我还不如……”
之归对于马绯的这段台词早已滚瓜烂熟,在听见“我还不如一起死了”这段话时,她忍不住恶毒的想:“可你不仅没死,还跟别人生了一个孩子!”
这话,时时在她脑海盘旋。
可她从没敢说过。
“要是你死了就好了,”之归走在小道上自言自语,“这样的话,我也能解放了。”
说完,之归脑袋里一片空白,以往对于死亡的畏惧在此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等到回神,那名受伤的少年,已经被她安置在了老爷子睡过的床上。
门外有马儿喷气的声音传来,似是在抱怨。
之归不想守着一个陌生人,看他断气,便打算为那匹始终跟随身后的马儿找些吃的。
夏季,青草生长旺盛。
随便找块地,长势都格外喜人。
之归机械的在屋后拔着草。
没办法,马儿认主,任凭之归怎么牵,它都佁然不动。
抱着一堆草,之归跨过了院门。
找寻马儿的视线猛地扫见了门框处立着的一个黑影。
曾听过的恐怖故事,以及那些诡异的事件一齐袭上心头,之归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她僵直着身子,后脚跟踩实,做好了对方一动,她就逃跑的准备。
黑影果然不负“之”望,迈开了脚步……
之归先前脑子里有关寻死的念头此时全被恐惧占据,她想都没想,尖叫一声,拔腿就跑。
以至于错过了脚步踉跄的黑影迈开脚步后再次跌倒的一幕。
可怜木秉书,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忍着脑袋的晕眩,一步一挪走到门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再次摔倒在地,彻底昏迷过去。
……
之归尖叫着一路狂奔,直到看见前方不断亮起的灯火,直到冲到聂小琴家门口……
“嘭嘭嘭”的敲门声一刻不止,伴随鬼哭狼嚎般的尖叫,出现在本该清静的深夜,那就不止扰人清梦这么简单了。
不少居民都探出了头,咒骂一时多过了探究。
聂小琴的娘亲韦玉兰便是这众多咒骂人中的一员:“敲敲敲!冤鬼索命啊敲!大半夜的,是哪个不安好心的家伙在这发疯!”
不怪她有脾气,任谁忙碌了一天睡下后突然被人惊醒,都会有怨气。
然而聂小琴却能在睡梦间,几乎没犹豫,就从那嘶哑的呼救声中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
她抢在她娘之前,打开了门。
之归在绝望间扑倒了一具温软的身子,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住了对方。
月光太过明亮,一时惹来不少不怀好意的眼神。
韦玉兰见此,那还得了。
于是生气的想把之归拉开。
奈何之归抱得实在太紧,她竟无法让两人分开。
聂小琴一边顺着之归的头发安抚着她,一边告诉了韦玉兰之归的身份。
想起那个常年捂着脸,做男人打扮的孩子,韦玉兰习惯性地皱起了眉。
她走到大门处,对着那些探究的眼神喝斥道:“看什么看,赶紧都去睡了,不怕闲事管多了,没得盐吃嘛!”
说着,不管明日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嘭”地合上了大门。
聂小琴向着韦玉兰投去感激的眼神,站起后,带着之归回了房。
独留韦玉兰站在原地,眼神复杂盯着两人消失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