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古书院对于寿息镇的居民来说,不亚于官府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甚至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还要略胜一筹。
谁不知道,能进怀古书院的学生大都非富即贵。
少有的寒门弟子,也都才智出众,将来哪怕不能入朝为官,也都前途无量。
寿息镇虽然距离怀古书院并不算远,但自怀古书院成立以来,寿息镇没能有一个人入读,直到隶属于寿息镇的伊可出现。
这也是为何马绯的茶铺能开在官道上独享财路的原因之一。
寿息镇上的人时刻想着能让自家孩子进入怀古书院,就算不能,多看上几眼怀古书院的人,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长见识了。
这猛的一下子,瞧见这么多怀古书院的人,已经让他们开心得以为遇见了什么神迹。可现下,茶铺内居然还有能让怀古书院的人尊称一声“岳老”的人。
那该是何等存在的人啊!
众人无不偷偷抬眼,小弧度转动身子,以余光打量着茶铺内的动静。
只见茶铺内除了几个匆忙的旅人外,还坐着两个衣料华贵,气度非凡的客人。
两位客人一位黑发白衫,正对茶铺大门,明明长相不俗,脸上却挂着不屑与讽刺,令人无端失了好感。
而另一位则是白发黑衫,背对大门,不知是何模样。
众人心下不免有了猜测。
这种猜测随着白发客人的转身而使得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猜中了的。
愁的则是那些剑走偏锋,非得认为年纪不是唯一衡量标准的人。
只见白发客人转身对屋外的青年扬起笑脸,然后小弧度的招了招手。
茶铺外的众人纷纷痴了。
那是何等的人间绝色。
那一抹笑使人想起佛祖拈起的那一朵娇艳的花,带着柔弱与绝对的魅力,使得人人都生出了一股想要保护他免受一切劫难的冲动。
等到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众人却又再次低下了头。
这次,低头不仅仅因为尊重,还饱含愧疚。
这等人物,哪里是他们这些无足轻重之辈可以谈论保护的对象,他们怕是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在众人愧疚自己玷污了圣洁之时,俊逸青年已缓步走入了茶铺。
他无视黑发客人脸上的神情,与白发客人同坐一条长凳。
“岳老出门怎的也不叫上我?”青年语气颇有几分责怪的意思,但又听不出真正的怨怼。
“有阿钦陪我,无碍的。”岳无芳解释。
“正是因为你跟他出门了,我才担心,你忘记你的腿是怎么伤着了?”唐屿森说着,瞥了对面的宿钦一眼。
“那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能怪阿钦。”岳无芳叹气,“再说了,要不是阿钦的药,哪里还有现在的我?”
唐屿森有些咬牙,却也知道自己说再多都只是白费功夫,于是他转换话题道:“岳老怎么想着来这了?”
“你刚进来时瞧见那姑娘了吗?她便是去书院找过我的小可的姐姐,这里是小可家开的茶铺。”岳无芳解释,“我来,是因为她脸上的伤。”
“她脸上的伤?”唐屿森把视线放在了之归身上。
之归此时正面对两个难缠的人物。
一个,是神智不清的少年宋先。
一个,则是出言咄咄逼人的木秉书。
好在,这次他的咄咄逼人,并不是对着她的。
“强买强卖我见过不少,但强行说亲,甚至准备抢亲的,今儿还是第一回见。”木秉书与之归,以及宋先此时仿佛正在进行猫捉耗子的游戏般你来我往。
之归被木秉书护在身后,宋先则不停追逐,想要抓住之归。
老屠夫则正和马绯进行着凶狠比拼,两人瞪大了眼互不退让。
周婆子在看见木秉书时便溜了,她有些不好的过往与他相关,这使得她不敢在他面前出现。
敲锣打鼓的众人,一个二个的消失不见。
虽然他们很想留下来观看后续如何,但他们不想给怀古书院的众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宋先追逐无果,恼怒起来,他开始搬救兵:“爷爷!你答应给我娶媳妇的!”
蛮横的语气让之归与马绯越发不喜,木秉书也皱起了眉头。
可老屠夫却不以为然,甚至颇有几分自豪?
他结束没有意义的瞪眼大赛:“老实说吧!到底要怎样你才愿意同意!”
马绯嗤笑出声:“你是听不懂还是在装傻,我刚刚不是说清楚了,我是不可能把之归嫁给你家孙子的!”
“你以为我先儿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既然好说你不愿意!那咱们就找人来评评理!”老屠夫说着,冲进了茶铺,一把拉起了岳无芳。
无论是茶铺内的几人,还是茶铺外的几人,都没想到老屠夫会有这一举动。
于是,岳无芳便在所有人面前,被身强体壮的老屠夫一把拉起,摔倒在地。
老屠夫虽有短暂的错愕,但他并没有放过岳无芳的意思,两手提起岳无芳就准备往门外走。
可惜他没能如愿。
他刚走出一步,眼前的一切开始转着圈儿的跳跃,还没等迈出第二步,便不省人事的倒在了地上。
宿钦与唐屿森均是一脸铁青。
恶狠狠瞪了唐屿森一眼后,宿钦抱起了岳无芳。
好在岳无芳除了先前摔的那一下,并无大碍,于是老屠夫得以保存一命。
宿钦抱着岳无芳回到四轮车上,谁都没看,推着车就走了。
唐屿森盯着倒地的老屠夫看了许久,后又看向仍在追逐之归的宋先。
他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胆敢伤害岳老的人。
记下爷孙俩的特征后,唐屿森叫住了木秉书。
“我们该走了。”
木秉书不喜欢有人觊觎自己的东西,他打算处理好再走:“你先回,我自己回去。”
唐屿森多看了躲在木秉书身后的之归两眼,没说什么,走向自己的马。
很快,匆匆而来的一行人又匆匆消失。
茶铺内的几个客人因着发生的种种,哪里还敢停留,各自结了账后快速离开。
不多时,店里便只剩下了之归一家,以及不知为何留下的木秉书,还有不依不饶的宋先。
对了,还有一个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老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