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了岳无芳那番话,之归却还是忐忑。
随着马车轴的嘎吱声,之归越来越紧张。
这种紧张在马车停下时达到了顶点。
“不然,我还是不去了吧。”之归不敢下车。
“你在害怕什么?”岳无芳被唐屿森抱下马车,小心放在四轮车上。
“早干嘛去了。”唐屿森讥讽道。
“屿森!”岳无芳难得的生气了。
“哼!”唐屿森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你我的婚事,是祖父同意的,不用担心有人会为难你。”
之归发现,自从进京以来,岳无芳对她的态度似乎好得反常。
难道是因为这位即将见面的祖父?
如此一想,她越发惶恐了。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突然的婚约,难道就不会有什么古怪?
思来想去,自己能被图谋的,似乎也只有伊可是自己妹妹这么一件事了。
这么一联系,前后都能对上了。
伊可前脚刚把东西整理出来,后脚这就逼婚了,意图不要太明显好吧!
亏她还担惊受怕了这许久,时刻想着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被看上,会不会进府不久就突然暴毙身亡。
想明白个中缘由后,先前的紧张便烟消云散了。
她利落跳下马车,推动四轮车,准备进府了。
漆黑的立柱与不苟言笑的侍卫一同跃入眼帘,整齐排列的屋瓦与飞檐瑞兽更是凸显出一股子说不出的压抑。
如果余生都要在此度过,之归觉得自己大抵会疯的。
随着之归的缓缓前进,周围的侍卫一个个低眉敛目,不时三五人齐声问候:“恭迎公子回府。”
口号是喊得不错,但那岳府两个鎏金大字下的大门却紧闭着,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走侧门,那是为我而开的门。”岳无芳似是习惯了,指着大门一侧的小门说道。
之归仔细看了看。
她发现那扇门所在的位置有些突兀,且没有门槛,想来,是为了方便岳无芳进出后来开出来的。
正主都无所谓,她能说什么呢?
当然只能扮演好推车的工具人,一言不发。
进门后,有一部分侍卫跟着进来了,其中就包括唐屿森。
其余的关好门后退回原地。
入门后,一左一右各一棵环抱大小的古树,藤蔓蔓延,郁郁森森。
“这是什么树?”之归忍不住问。
“榕树,据说是祖父儿时种下的。”岳无芳神情温柔。
“长得可真好啊!”之归赞叹道。
“是啊。”
“哼!”唐屿森不知为何冷哼出声。
不想理会阴阳怪气的唐屿森,之归继续推着岳无芳往前。
约走了三十来步,便来到了名叫待客厅的大厅内。
大厅内站着早早赶过来的老管家。
以及数十个低眉顺目的婢女仆从。
“恭迎少爷,伊小姐。”
众人齐声问候道。
“带我去见祖父。”岳无芳说道。
“是。”老管家回应后让开,走在前方带路。
一路穿过不同的游廊轩阁,总算是在一处花厅停下了。
“少爷稍等,老奴这就去请老太爷来。”老管家穿过花厅,左拐进了之归视线盲区。
有婢女端来了茶水点心,精巧可爱。
之归虽然不饿,却有几分馋。
她擦了擦手,拿起一只小兔子造型的点心捏了捏。
柔软的触感仿佛木棉一般,这是她以往未曾有过的体验。
小小咬一口,轻轻咀嚼,甜味与奶味同时溢开,怎一个美妙可言。
三两口解决完一个,之归视线又瞄准了另一个粉糯糯的圆绿团子……
岳信鸿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鼓着腮帮子啃东西的场景。
岳信鸿眉头一皱,神色不虞。
老管家跟了岳信鸿许多年,此时哪有看不明白的,于是出声提醒。
“咳咳,老太爷来了。”
之归刚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闻言“不负众望”的噎住了。
岳无芳递了杯茶给她。
来不及感激,之归就着茶水囫囵把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
在这空档,岳信鸿已经走入了花厅。
“见过岳老太爷。”之归面对岳信鸿福身。
“嗯,起来吧。”岳信鸿从之归身边走过,坐在了岳无芳身边。
之归有些尴尬。
坐回位置时,她偷偷打量。
那岳信鸿面白无须,褶皱遮掩了他的面容,只有那双无波无澜的眼,异常明显。
他眼里明明有担忧与疑惑,却都被表面的平淡掩盖,给人以冷漠的印象。
“距离上次见面,已过去十年了吧!”岳信鸿叹息道。
“回祖父,确实已十年了。”
如果说岳信鸿此时的冷漠只是表面的冷漠,那岳无芳的冷淡,则是发自内心的。
这种冷淡,之归都能感受到,更别说看上去就不简单的岳信鸿。
满腔热忱被凉水浇头的滋味并不好受,岳信鸿那点隐藏不深的关怀,此时全都缩回了深处。然后,换上了惯用的腔调。
“你也知道已经十年了!若不是老唐偷偷告诉我这丫头的存在,你是不是打算待在那破书院一辈子?!”
“不然我还能去哪儿呢?”
岳无芳四轮车比花厅的椅子要矮,此时低头半垂眼皮的模样让岳信鸿越发生气。
“你这孽障!”岳信鸿气得站起,颤抖着手指着岳无芳。
“我知道你还在记恨我!但我告诉你!你若是老实与那丫头成婚,日后倒还有缓和的余地,不然,你就此不再是我岳家子孙!”
之归在一旁坐立难安。
她怎么都想不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我都带她来了,还能怎么办呢?反正我这一生,还不是你们想如何安排便如何安排。”岳无芳从始至终没有改变过神色。
“孽障,孽障啊!”岳信鸿被气得满脸通红,手指开始不断的抖动。
之归想起爷爷离世前的场景,赶紧冲到他身后,搀住了他。
“老太爷,消消气,您犯不着跟岳先生计较,岳先生也不过一时口不择言,他没有恶意的。”之归一边说着一边向岳无芳使眼色。
无论多大的仇恨,毕竟是自己的亲人,若是亲人因自己而死,那该是多么难以疏解的悔恨。
之归不希望岳无芳背负那种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