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037 萤火芝(一)(1 / 1)大福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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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光从屋顶的瓦缝露了下来,晃过刘云抬起的眼。

她睫毛一眨,将光关进黑褐色的眸子里。

杨秭归站在堂外焦急的来回踱步,石一安贴门站着,面色凝重静静听堂内的响动。

姚冰卿跨步进门,他神色自若,目光笃定,直直看着正堂墙上的青天红日图。

北殷怀斜着身子,转过头,迎面只见一个眉似远山,目灿星辉的男子。

北殷怀只觉奇怪,心下不由疑惑这是何许人也。

姚冰卿捞起前摆,双膝下跪,身虽矮下一半,气却不减分毫。

“草民姚冰卿,拜见太子殿下。”

姚伯阳听声转头,见刘云与姚冰卿跪在一起,已知不好,一时气血攻心,眼前一黑,闪身晕坐在椅子上。

“义父!”

“姚将军!”

“大人。”

刘云从不对人提及姚萤芝的名字,也从未改口叫过姚伯阳“义父”。她在姚家五年,姚伯阳的好对她来说既是讽刺又是折磨。在她接到谋害姚伯阳的任务时,问的第一句话不是如何去杀,要不要杀,而是“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不是五年前?”

这五年的一点一滴,都让她离曲萧越来越远,仇恨装满的小脑袋,被姚家的温情一点一点吞噬掉,特别是当她意识到她不但接受了这样的温情,还喜欢上了这里的每一个人。

这是背叛吗?这是背叛吧。

刘云的痛苦无人可诉,姚冰卿什么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太好。他能感知到刘云心中有结,却从不越界去追问。他恪守着君子之道,修身养德,他的德行修为,见识气度,常常令姚伯阳疑虑,这个送上门的弃婴到底是何许人也。

答案是无解,当时抱着他来的老伯,在将他交到姚伯阳手里后,不久便气绝身亡。

姚伯阳抱着这个黑廋成小鬼样子的婴儿,第一件事就是找奶把他养活。

他眼睛凸出,浑身一把细骨,抱在怀里如一个酒壶大小。哭声微弱,也不会笑。他睡在姚夫人的软床上,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眼睛骨碌转来转去看着周围。

姚夫人有了身孕之后更易感伤,将他放在自己身旁,给他一根自己的手指攥在小鸡爪似的手心,夜灯不熄,小心翼翼,诚惶诚恐,过了半年,才见姚冰卿脸色红润起来。

对于姚伯阳来说,这个天降的孩子才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比起后来出生的女儿姚玉洁,他和夫人对姚冰卿几乎倾尽心血。

可他却并没有因为姚冰卿的出类拔萃而感到欣慰,随着姚冰卿的长大,他越是优秀就让姚伯阳越不安。姚伯阳每感力不从心,便不由得忧心身后:“他该如何保全这个孩子呢?”

更让他担心的是,十六年过去,从来没有过陌生人接触过姚冰卿。仿佛那些背后的人跟那个老伯一样,在大治九年的冬天死绝了。

姚伯阳也希望是如此,不然这些如此沉的住气的人,必定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姚冰卿必然是他们一直等待的那一颗主星。

从姚冰卿进入姚家的那一天起,姚家再也没有增加过一个仆人,唯有十岁的刘云,关在笼子里,当街被卖。姚伯阳一时恻隐,买回了家,做了女儿的伴读丫鬟。

只是姚伯阳不知道的是,这个笼子里的女孩和人贩都是专门为了他而存在的。

姚伯阳喝了口水,稍稍缓了过来。他眼皮一沉,看了眼抱他在怀的姚冰卿,忽想起,姚冰卿幼时常爱光着身子爬在自己的肚子上睡觉。顿时眼眶又红了一圈。

北殷怀见姚伯阳好转,回身坐上堂,继续审案。

“姚姑娘,不管你所犯何事,我们暂且不论,你先跟姚将军回家。”

“北殷怀!”北殷凛冷笑一声:“你什么意思?两日前你眼看着这个女子刺伤我,你非但不闻不问,还带走了我的人。现在这么公然包庇,你怕是不清楚,之前坐在你这把椅子上的人,就犯了相同的错误。”

“那皇叔是什么意思呢?”

“她伤了我,又盗了我的粮仓,她一个半大点的女孩,哪里来这样的胆量?必是有人背后指使,这姑娘嘴硬,不严刑伺候恐不会招。”

张改之眼急嘴快,立刻招呼衙役上刑具。

片刻四衙役就将夹棍和钉板带上了堂。

“张大人,未免心急了些。”

“太子爷不知道,对付这种奸人,就得又狠又快。”

眼看衙役的两板子已经照着刘云的腰骨打了下去,刘云咬着牙眉头一皱,忍着一声未出。两衙役见此按住刘云,又两人拉着夹棍,说话便要将刘云的手塞进去。

“慢着!”姚伯阳攥着姚冰卿的手,挣扎着起身,长出一口气,挺直了背:“养不教,父之过,要动刑就先从我身上开始吧。”

刘云抬眼看着姚伯阳,眼泪一点点从眼眶里升起,蔓延了整个眼球,溢了出来。

“你不是我父亲,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我的父亲,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非说要有关系,那也只能是,”刘云停住低头冷笑一声,复又抬起眼:“仇人。”

“云儿!”姚冰卿上前斥责:“你在乱说什么?”

刘云转头朝门外看了看,除了被温道青挡住的石一安杨秭归,她并没有看见曲萧的身影。

这是多么讽刺!

自己的亲生母亲躲着不肯现身,反倒是一个“仇人”在保护自己。可是她不信,她不信曲萧会对她不管不顾,即便人间的好意将自己包围,她想要的依然是来自父母的爱。

刘云没有回答姚伯阳疑惑的眼神,径直将自己的手塞进了夹棍了,她语气坚定,对着虚无:“动刑吧。”

在场无人不惊,从刘云进入大堂到现在,既不辩解也不挣扎。北殷凛甚至开始怀疑刘云其实是个疯痴。

衙役相互看了一眼,倒觉得刘云的话是在挑衅,起先还思量着要不要手下留情,这下两人左右开拉都卯足了劲。

手指的痛瞬间通过神经传至全身,连脚趾头都跟着绷直,刘云疼的一抽,咬着牙不断发抖,瞬间渗出一身汗。

“住手!”

只听门外一声大喊,石一安怒不可遏,发狂似的朝里面呐喊。

北殷怀看了一眼门外被挡的石一安,轻哼一声——想要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自己的处境。

北殷怀看着石一安,且看着他如何开口自投罗网。姚伯阳姚冰卿紧紧盯着石一安,两人瞬间捏出一头汗。

杨秭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虽不知石一安是何缘由令姚伯阳姚冰卿如此紧张,但知姚伯阳是护着刘云这一点,她便下定决心要挡住石一安。

石一安欲言又止,一扫堂内众人,艰难起声:“我是石”

“刘云没有盗粮!”杨秭归举起北殷凛签字的借条,急忙打断石一安,朝堂内大喊:“刘云没有盗粮,是齐王自愿借给合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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