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婆张口就说别人已经死了,未免太无礼……”
四人走了好一段路,沈兰霜还忍不住嘀咕这件事。无缘无故被下了逐客令,让她觉得很没面子。虽然宝金表示歉意并有所挽留,但他毕竟不是长辈,龙家婆婆出了面,他就做不了主。
宝金也没有跟来。这也是那龙家婆婆阻止的。原本他可以跟他们一路同行去参加三个月后的比武大会,结果龙家婆婆说家里事多,龙家二哥又有点傻乎乎,宝金作为家里的男人要处理很多事,便不去了。
柳怀音在旁附和,他对宝金没有跟来这件事耿耿于怀:“就是!那老阿婆,说她医术了得,但满城的人死了那么一大片,她倒是躲在屋里不见人;宝金好不容易把人治好了,她跑出来了,还要对着我们指手画脚。如果她真那么厉害,为什么一开始不出手?说不定她是没本事救人,只好故作高深以防被别人发现拿住话柄,说她徒有虚名!”
“你们说来说去就是觉得她说得不对罢了,”宋飞鹞对他们不悦的原因倒是并不在意,“可说不定她说得有道理呢,说不定我真的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呢?”
柳怀音想到宋飞鹞说过以前她当过兵,以为她指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是这么个意思,便道:“那顶多也就是个大难不死呗,怎么好说人就死了呢?多不吉利啊!”
“嗯,说得也对。”宋飞鹞没有反驳,这个话题便就此打住了。
他们现在同坐一辆马车。棺材被卸了,马车又被清洗过,现在干干净净。不过两个少年连日来又见尸体又挖怪物还火烧过老鼠人,什么都遇过了,区区一个装过棺材的马车,已经不会放在眼里。然而,他们这辈子恐怕也都无法再直视老鼠了。
所以,晚饭是烤山鸡。
不知是怎么逮到的山鸡,好像宋飞鹞只要往林子里钻一圈,随随便便就能捕到野味。她把山鸡架到火烤,不忘撒些随身携带的那种西北出产的香料。
不多时,肉香四溢。
马师傅一边吸溜着口水,一边紧张地东张西望:“唉,以后别洒了,香气弥漫的,容易惹来野兽。”
“野兽来了,更好,”宋飞鹞不以为意,“烤个老虎,加餐。”
“不要!”柳怀音突然抗议,“我喜欢老虎!”
但凡是类猫的兽,柳怀音都喜欢。
“你喜欢老虎?”宋飞鹞打趣道,“老虎要吃你,你就不会喜欢了。”
“呃……”
接着她话头一转:“小子,我发现你最近闲得慌啊!马步好像有段时间没练了吧。”
“啊?这个……”柳怀音眼珠子一转,“其实在你没有看见的时候,我有偷偷……扎马步!”
“你觉得你在我面前撒谎有意义吗?”
“没有。”
“那就蹲着去。”
“能吃完再蹲吗?”他盯着烤鸡,吮着手指。
“你看看人家沈姑娘,”宋飞鹞不接口,一指隔壁树下,那沈兰霜蹲得笔直,“啊,一个女孩子,练功比你一男的勤奋!柳怀音你怎么回事!”
声一扬,手里的烤鸡也跟着往火里掷,溅起许多火星子,柳怀音“哎哟哟”地躲开,忙蹲到沈兰霜旁边。
同一刻,马师傅也“哎哟哟”前他是来护鸡的,生怕宋飞鹞把鸡烧焦了。
“我蹲着还不行吗?”柳怀音边蹲着,其实心里还是不服气,“你比我师傅还严厉!”
其实他不喜欢蹲马步。
太累啦!
蹲时间长了小腿会酸!
小腿一酸他就会想睡觉。
宋飞鹞拾起烤野鸡的杆子,把烤鸡往他面前晃了晃:“你师傅就是看你天资不行,所以干脆给你一个快乐的童年。现在你是跟着我的,但你只给了我一百两,我可不会养你后半辈子。”
柳怀音挺起胸膛:“你放心!等我学到了本事,我会自力更生!”
宋飞鹞笑道:“你自力更生个屁啊!你连做饭都不会!”
沈兰霜本蹲得跟座雕像似的,闻此不由扑哧一声也跟着笑了。
宋飞鹞立刻转头:“你笑什么?”
“呃……我……”沈兰霜便不敢笑了。
“你会做饭吗?”
那香喷喷的烤鸡,便戳到了沈兰霜的鼻子前。
“会!”沈兰霜答得理直气壮。
“怎么做来着?”宋飞鹞显然是想考考她。
沈兰霜,虽贵为沈家千金,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没吃过猪的人也看过猪跑,她有见过下人洗米呢!
所以她挺着胸膛道:“倒水把米洗洗,然后放水煮,很简单!”
“那别的菜,能烧个吗?”宋飞鹞继续考她。
“这……”沈兰霜便答不出了。
“哈哈,我会辣子炒白菜!”这一回,柳怀音获得了能占优势的机会。
“哦?你会?”宋飞鹞有些怀疑。
“我可是吃了大姐半个月的辣子炒白菜,别的不敢保证,但这道菜,我看也看会了!”
说到底,并不是他自己会做菜了,而是借着机会,将对那辣子的怨气,一股脑儿宣泄出来。
沈兰霜因受了抢白而揶揄他:“吃那么辣,也不怕长痔疮!”
“其实已经长着了……”他小声道。
那喷香的烤鸡,便在沈柳二人之间左右游移,宋飞鹞教训他们道:“做饭,是个生存的技能,不论男孩女孩以后要不要成家,这点技能还是要学的。”
柳怀音不禁提醒:“大姐,烤鸡不能离开火,要凉了。”
终于,烤鸡规规矩矩地回到火里,但是他们还是不能吃,只能看着宋飞鹞和马师傅吃,他们先从背肉开始吃起,然后各分了一只鸡翅膀啃完,现在还剩俩鸡腿和鸡屁股。
好香啊……
沈兰霜听到柳怀音咽口水的声音,忍不住也跟着咽起口水。在烤鸡面前,任何人都会忘记千金大小姐应有的矜持。
然而,就连这一点细微的小动作,也不能逃过宋飞鹞的法眼。乍见她手一扬,一块小石子正中沈兰霜的额头,接着又一块,正中柳怀音的额头。
砸着有点疼,好像小时候师娘敲自己毛栗子。
“哇!干嘛向我们丢石头!”柳怀音表示抗议。
她认真道:“没什么,让你们专注一点。”
但接下来她就过分了,只见她手不停,纷纷的石子儿向他们砸来,砸在他们衣服、脖子、腿。但两人憋着一股气,愣是一动不动。
宋飞鹞又不满意了:“怎么回事,你们俩是两尊佛吗?被丢了石头还杵着不动?”
“那不然怎么办?你不是让我们蹲着吗?”
“让你们的腿蹲着,半身不还能动呢么?”宋飞鹞作势又要扔石子,“动起来!就当这些石子儿,是暗器!”
暗器!
沈兰霜明白了,宋飞鹞这是要练他们对暗器的反应!
又一拨石子雨迎面飞来,她躲
“躲什么?”但是宋飞鹞又停了,“你每次面对暗器都能躲的么?拔你的剑出来,接招!”
这一回,沈兰霜只得以剑相接:火光映衬下,剑影翻飞,犹如身前挡了一堵墙,石子便无法突破防线;但下一拨,石子又有所不同,被灌注了些许内力,一下就突破了她的剑气,有些许打到她的额角,她“哎哟”一声又忍不住开始左躲右闪。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宋飞鹞彻底停下,“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以后多加锻炼,慢慢来。”
沈兰霜只好应一声,先去吃个鸡腿。
柳怀音则跟在她身后,那些石子他一个都没接到,脸好几处乌青块,模样着实狼狈。
“报告大姐,我接不着!”他老实交代,“那是不是以后碰到暗器我就死了?”
“啊没事,”宋飞鹞便拍拍他的肩,“小伙子,从明天开始,我们另有训练。”
……
练跑步!
“吒!”马师傅一声吆喝,马车跑了一里地,沿途都听得到宋飞鹞坐在马车后的招呼:“跑起来!跑起来!以后一见暗器,你就撒丫子奔啊……”
一里地后又一里,现在已是二里了。
柳怀音跟在马车后,他跑得喘不气,眼冒金花,觉得自己要死了。
“我还是被暗器打死算了!”他边跑边想。
这就是他这一日的人生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