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鹞一人一掌,那些被董冰儿操控的女人纷纷清醒,身体重能动弹,但是下一刻,便被枢墨白带来的人押下。
梁采梦也受了宋飞鹞一掌。
“哎呀……”她轻呼一声,呆滞木然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好不容易认出眼前众人,“沈妹妹……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犹如大梦初醒,迷蒙的双眼环顾四周,最后停在背后那座檀宫:“我只记得,我在檀宫内……然后……哎呀!”她大喊:“快救人,对了,檀宫里还有人!”
枢墨白已在檀宫,他初下地宫时就好像四处寻找,现在,他终于找到了。
“檀宫里还有一位姑娘,来人!”他大声道,“这位姑娘重伤,不可随意乱动,来两个人用担架抬她出去!”
便来了两人,将奄奄一息的于镜娘送担架。
“啊……咳咳……”于镜娘咳嗽数声,悠悠转醒,就在即将被抬起的刹那,一只手无力地伸出,揪住枢墨白的衣角:“武……武林盟主,你欠我这一回……太大,要……记得还……”
“我记得!我会替你找到她们,”枢墨白宽慰道,“先去治伤吧!”
她便放下了心,终于松开手,彻底昏了过去。
枢墨白的目光,这才投向地宫外另一名重伤患。
韩紫深,她被沈兰霜打得狠了,又加之旧疾发作,此时同样不省人事。而在她不远处,卢秀姑的尸体早已凉了,这个地方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为什么……你要为虎作伥……”枢墨白盯着韩紫深,既是痛惜,又是无奈,但随后,语调转为凌厉,“将人抬回江山听雨楼。”
陈忠领命,于是韩紫深也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最后,才是那疯了的董冰儿。他已被陈忠的部下拿住,现在挣不脱,只有乱吼乱叫的份。面对董冰儿,枢墨白没有掩饰他的憎恨沈兰霜敏锐地察觉出,在这个男人的身,还笼着一层旁人较难察觉的阴翳。
“他要疯到什么时候?”他向宋飞鹞道。
“两个时辰之后,自然能解了。”
“有招出之前的那些女人都被藏在何处么?”
沈兰霜忙道:“我听韩紫深跟卢秀姑说,那些跟着圣母飞升了……”她一顿:“大概凶多吉少……”
“飞升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送人进去,却无人出来。”
“嗯……”
枢墨白重走进檀宫,沈兰霜紧随其后,宫内没有点灯火,他们只带了一支蜡烛进去,照照宫内,周围空空如也。
“是否还有什么机关暗道,”沈兰霜贴着墙一点点摸索,“说不定那面墙就有一扇门,摸一摸就能开启……”
“别摸了,机关不在墙,”宋飞鹞阻止了她的无用功,“他既然自称圣母,又跟谳教有莫大的关系……那么,你们想,谳教信奉什么?”
“信奉什么?”沈兰霜对谳教不甚了解,故而询问。
“谳教信奉火,天火与地火,”枢墨白恍然,“聂苍流在位时,信奉天火;后来兰氏再以谳教现世,信奉的就是地火。”
“天火……地火……?”沈兰霜更不明所以。
“天火乃雷击,而地火,则是岩浆。”宋飞鹞盯着地面,左右踱了两步,“巫山兰氏与聂苍流不同,认为人是自地底火中而生,来到地面后,被人的躯壳限制,因而失去了火的原形,所以他们每到一处,就千方百计往地下打洞,意图让魂魄重回到地火之中。我虽不知吴全的部下冯乙信奉哪一种,但他既与那侏儒有所勾结,那侏儒又以兰氏先祖的名义招摇撞骗,那么必定是信奉地火了……”
他们三人,低头看下方地面,几滴烛泪滴落,砸在地,砸出几朵圆花,鲜红犹如血滴。
“所谓飞升,对他们而言,就是回归大地,也就是说……”
宋飞鹞走到一处,一脚踏下她并未找到机关,而是凭着蛮力砸开机关,随着砖石四溅,地面赫然显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迎面扑来一股寒风,带来浓浓恶臭。
“找到了。”
……
从那地宫下的地洞里,合计清出二十八具尸体。不多不少,正与失踪名单的数字吻合。那些尸体有的还算完好,有的扭曲变化不似人形,听说前去抬尸的人,每一个都吐了。
也是在这之后,沈兰霜才知道除了梁采梦之外,于镜娘也是枢墨白安插在如月堂中的一名眼线。而在梁采梦进入如月堂之前,枢墨白之所以能获取有关如月堂的所有消息,皆为于镜娘暗中传递。
而她,也是确确实实憎恨男人,她被浸猪笼差点死去的事,并不是编的。
“……我好不容易挣脱束缚,当夜回到村里,就杀了那个负心汉,”躺在床养伤的于镜娘说到此处,露出一丝恶劣的笑容,“村里人以为闹鬼了,我却怕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只好躲在村外的山……”
然后,她说出了这故事的后半段。
“我躲在山,又冷又饿,那年冬天,多亏村里一名姊妹接济我,我才没有死。她是个好人,跟我不一样……”
她停了一阵。
“三个月前,她说要到杭州游玩,还说是邻村的另外几名女子邀请她同去的,还说杭州有个专门收容女子的堂子,她想替我先去看看……然后她一去就再没回来。”
“我下山,偷了同村人的银子,好不容易来到杭州,找枢墨白。如月堂是我要进去的,那里的人真单纯,好像只要喊喊仇恨男人就能做姐妹,正好,我最恨男人,喊得最响,她们就对我深信不疑了。可惜我进来后,没找到她,连她说的邻村之人都没看到。我就想,她们一定进那檀宫了。”
“你那位同村的姊妹,恐怕已经……”沈兰霜听到此处,犹犹豫豫,尽量说得婉转些,“枢盟主说,你若身体转好,请你去义庄一见……”
“认尸嘛,我知道了,”于镜娘仰面正躺,紧盯方一根横梁,表情木然,“反正,两个多月前我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现在不过是坐实了……真是好人没好报。”
最后,她叹了口气:“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便把被子拉起,蒙过头顶,一副不愿再与人交谈的样子。
“好吧……”
沈兰霜起身,就在离开屋子即将关门的刹那,听到从那被子里传来一声微弱而压抑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