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族谱看毕,三人谢过钱舵主,便匆匆离开。他们在苏州分舵没有多言,但在是不是找那女子的问题有所犹疑,毕竟不知道吴全在哪里,去找到那女子恐怕是对方的投石问路之计。但不找的话,恐怕真出了事会晚那么一步……
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先去钱家巷。
一路,沈兰霜不解:“你怎会知道这个姓的就是林长风要找的人呢?”
“因为……”柳怀音看了看宋飞鹞。
宋飞鹞许可:“告诉她吧,现在说也无甚所谓了。”
于是柳怀音便补完了在平越时,吴全出现前后的见闻,曾经被刻意隐瞒的林长风因此被重新提起,同时被揭晓的还有他的那一段过去。
军营、守关、男人间的情义,都是沈兰霜所不知道的另一面。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好色的江洋大盗……果然,任何人是不能看表面来断言的。
“……他曾在左公手底下做事,早他又说‘那是个对他有提携之恩的故人’,我就想他要找的人应不会是徐成后人,是不是与左公有关。谁知果然找到一位左氏。南祁少有姓左之人,偏偏这里就有那么一位,应不会是巧合。而那吴全脑子有问题,杀人从来是杀全家,没想到连嫁出去的女儿都不放过……”他轻声给沈兰霜这么解释,就怕隔墙有耳。
“真没想到,原来林长风有这种过去,他以前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沈兰霜还是有所不满,“他是看不起我么?!”
柳怀音嬉笑道:“这嘛,下次沈姐姐遇他把他揪住揍一顿,不就全知道了吗?”
“哼,我才没那闲工夫无缘无故打他,只是现在他有求于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这忙我也愿意帮的。我对左公有耳闻,也曾听伯父提起过他的一些事迹。他对南祁而言是护国功臣,如今却……”
沈兰霜说着说着停下,又偷偷看向宋飞鹞。但后者不发一言,仅仅领着他们往前走,不多时,终于找到了钱子平的家中。
门被叩响三声,里面悉悉索索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谁呀?”
女孩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却显而易见地好像不是很开心。
沈兰霜和柳怀音一愣,相视一眼,顿觉不好
门开,露出了钱姑娘一张不怎么开心的面孔。
“啊……啊?!”柳怀音忙故作惊讶,“钱姑娘?你……住在这里?真巧……哈哈我们路过的……”
“没有!我们没路过,我们是那个……”沈兰霜立刻反驳了柳怀音的说法,但也掰扯不下去,“我们是想来问问你家父母是否健在……”
怎么这话说出口了听去这么不吉利?!
他们很为难,因为这事还真不好说,莫说吴全了,现在的南祁百姓对曾经与天枢策命府相关之人都十分憎恶,轻易问询,恐怕造出些事端来。
“是这样的,”唯有宋飞鹞保持了高人的淡定,“明日刘大夫免费出诊,给这巷子里的街坊邻居号脉检查,若无病是皆大欢喜,若查出疾病他负责免费包治到底。总之是个便宜的好买卖,你有兴趣可以携同你家中父母前来,这便宜事仅此一天,欲查从速,错过机会以后说不定就没了!”
他们向她张大嘴。
你怎么还是卖了刘大夫!
为什么还是这种强买强卖的态度!
而且是人都求个身体健康,最忌讳查出问题,这么说话还能有人来么?!
而钱姑娘,只用了一句话就击破了宋飞鹞的荒谬之言。
“刘大夫他平时看诊,本就不怎么收钱的。”
哦……
想到刘弦安的院子朴素简单,可见刘大夫平日生活节俭,沈兰霜和柳怀音对他各自再生一层敬佩,顺便都向宋飞鹞摇了摇头:放弃吧姐姐,你还是换句话来问吧!
但宋飞鹞似乎还要坚持不懈地表达自己对自己那义兄的毫不了解:“那他平日怎么赚钱?”
“他在观前有几间铺子,平日就赚些租子的。”钱姑娘道。
柳怀音的眼睛陡然直了。
看不出刘大夫是有钱人啊!
谁不知观前的铺子千两一间,能买得起观前的铺子、还好几间,仔细一算每月也能赚个百两的租子,大户人家都能吃好几个月了!那可是真正的家财万贯啊!要抱大腿的呀!
他笑嘻嘻地盯着宋飞鹞:你哥是有钱人啊!你哥以后就是我哥了……
宋飞鹞立刻洞察了他的心思,马给他一头皮,转向钱姑娘道:“这个……”
她在思考了。
身边两个少年人坚定地盯着宋飞鹞,她是这里年纪最长的,江湖经验最为丰富,理当比他们更圆滑……
“叫你父母出来,我要跟他们谈谈!”最后,她想了好一阵,冒出了这句硬邦邦的话。
为什么又是这种强硬的口气啊!
沈兰霜扶住额头,她想起小时候家里专门请了私塾先生,奈何大哥烂泥扶不墙,先生一生气,也是每每用这句话训大哥的……
但是,当年大哥才八岁,而钱姑娘,已有十九岁了!
“唉……”终于,钱姑娘被她给气乐了,“家母已去世一年有余,家里只有我爹跟我……宋姐姐,你找我爹究竟有什么事?”
“噫!!”
这真是……太糟糕了……
但宋飞鹞不依不饶,连珠带炮追问:“你爹是否名为钱子平?”
“是啊,怎么?”
“那你母亲,母家姓什么?”
“这不知道。”
“墓碑没写?”
“只留了父亲的姓氏,钱氏。”
“生前说过她姓什么吗?有提过娘家人吗?”
“都没有,她生前说女人嫁了人就是夫家人,所以以前的事就不谈了……”钱姑娘被问得越来越困惑,“宋姐姐,你问这些,是做什么呀?”
真是个有耐心的姑娘!
沈兰霜对钱姑娘的好脾气暗暗赞叹,同时心下一松:不过如此听来,她的母亲定是左氏无疑了。既然左氏已死,吴全理当罢手了吧?
“我明白了,多谢,”宋飞鹞问清了详情,又掰出一个新理由,“是这样的,我们身为天下同盟会枢盟主的手下,途经此地也要帮漕帮做些小事。最近天干物燥,请小心火烛,晚睡觉请关好门窗,注意周围动静。”
这无疑是个相当合理的,这回也是真的唬住了钱姑娘。
“呃……是这样么?”
“嗯,当然是这样,告辞……”
他们正欲脱身抽离这尴尬的气氛,忽然之间,隔壁一条巷子传来一阵嘈杂。
“别打了!别打了!哎呀”
便有一女人,蓬头垢面地扑出巷口,正与沈兰霜双目相接。
“别打了呀!”
又有一男人追出,试图将那女子扶起。三人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去看女儿的马师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