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滚滚,胖乎乎,毛茸茸。
柳怀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南祁皇的感觉……不对,这是只猫,他提醒自己——这怎么看都只是只猫啊!
“咩~~~~!”皇又叫了。
此叫声非同寻常,哪里有猫是咩咩叫的!
“我知道了!”他怒指向猫道,“吴全,你别以为扮成猫的样子我就不认得你,没想到你一浓眉大眼的为了苟活连面皮都不要了!你还算不算男子汉!”
满屋子太监都盯着柳怀音,看他的眼神如在看一个神经病。
“别瞎咧咧了,他不是吴全。”宋飞鹞压下了他的手指。
“你怎么肯定呢?”他还是保持警惕。
她递给他一个铁疙瘩:“来,拿着这跟神器,你用剑撸撸它,你看会不会有反应?”
他果真用她递来的明晦剑撸撸,猫紧张地跳了一小下,便任他撸了。
“没有!”他道。
“所以一目了然,”宋飞鹞抚掌扬声道,“你们南祁的皇帝,就是一只猫。”
“……”
他觉得自己有一瞬间,一定露出了便秘一般的表情,但是下一刻,他不自觉地嘿嘿傻笑了起来。
是的!他笑了起来!因为猫咪爬起身,蹭了蹭他的裤子!
它发现了,他没有敌意!
那么,有谁能拒绝一只小猫咪的示好呢?!
宋飞鹞盯着开始“咪咪咪咪”地对猫撸个不停的柳怀音,不禁感慨:“真是难得,能看到猫撸猫,实在是人生一大趣事”
“猫撸猫?”老太监不解。
“其实很久以前我也养过一只猫,”她便与他解释道,“啊,大概是我七八岁的时候,有天从宫……我是说,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小野猫,跑到我的房间,但没多久那只小猫就病死了,我那刻薄的姑姑嫌晦气还把我打了一顿……我当时认为我以后一定还能再遇到那只猫的转世。”
她回身用大拇指指向柳怀音:“你难道没有觉得那位少侠长得很像猫吗?”
“不觉得。”老太监摇摇头。
“好吧,还是聊聊你们南祁的……皇帝?”她挑了挑眉,“啧,皇的名字叫什么?”
“叫口米口米。”老太监老实地回答。
“啊……口米口米……”她点点头。
——真是个毫无创意的名字!大概天底下有一半的猫都叫口米口米。这名字一定是中老年人取的,只有中老年人才会想当然地给猫取这名字。
“虽然您看,我是个北方人,刚来南方四年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但是……”她摸了摸下巴,“无论怎么着,我听说的南祁皇DìDū该是个人啊,这猫?”
“猫可是继任大统的皇!”老太监严肃道,“不过女侠你说的那个人……也是皇……”
“哦?”
于是,他便叹着气,领她出了屋,走过好多条路,重新站到那花园的假山后。
“这是先皇。”
假山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土包,土包长了一株矮小的植物。
“这是一棵小树。”宋飞鹞纠正道。
“先皇葬于此,”老太监惋惜地摇了摇头,“临终前,将皇位禅让给了口米口米。”
“……”
于是,她便听了这么个故事。
“其实,先祁南迁之前,皇家便人丁凋敝。直至南迁之后,皇位后继无人,便落入皇姓旁支,但最终,也没能保住最后一根独苗……”
“就是永定帝?”
老太监道:“是……先皇是皇姓的最后一人,先皇他……是个很好的人,为人宽和,对我们这些奴才从来不摆架子,可惜就是没有来得及开枝散叶就故去了。口米口米是从宫外跑进来的流浪猫,与先皇甚是投缘,所以先皇临终前,写圣谕传位于猫……他说,反正如今,皇帝不过是个挂名,谁当都一样,干脆就让猫来当算了。”
“倒是个通透的人,”宋飞鹞感慨道,“他几时驾崩的?得了什么病?”
“半年前,宫里的太医说是得了肠胃急症,泻痢不止,一晚根本来不及救治就……唉……”
“你把他葬在这里,两帮一会知道这事吗?”
“这也是皇的吩咐,叫我们把他葬在花园里,不要厚葬,不要声张,棺材板都是大家慌忙拼好的。两帮一会的人不怎么来请安,这半年都没来,或许是不知道吧。”
寒风萧瑟,小树在风中摆了摆。宋飞鹞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中,缓缓道:“嗯……我现在信了。”
“信什么?”
“你们的皇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她说,“他去世前还在为你们着想,以致你们能继续在这宫里过好日子,是该感谢他的。”
现在宁家无人了,一面维护正统的旗子自然可以卸下了,卸得干净,卸得体面,马新的一面旗会扛起来,是个牛鬼蛇神都可以复兴旧制了——还不会招人非议。
就问这借着复兴旧制实则想自己重登帝位的人,会是盐帮的帮主呢,还是漕帮的帮主呢?
不过观两帮目前未有动静,或许是他们真的不知情,也有可能他们都在蓄势待发、静待佳机。
“啊……看来,事情有趣了……”
……
柳怀音抱着口米口米撸了一会,口米口米翻起了白肚子任他摸,时不时高兴地叫一声。就是这声音挺怪的。
柳怀音好奇道:“他为什么咩咩叫呢?”
一太监跪在地道:“皇是天生的,应该是小时候叫得多了,就哑巴了,奴才以前就养过一只猫也是这样……”
他答得毕恭毕敬,“奴才”的自称也让柳怀音觉得怪怪的。
“咩~~~~!”
口米口米又叫了一声,那群太监趴得更低了。
“奴才该死!”他们齐齐高呼。
柳怀音不禁惊奇:“你们听得懂它叫什么?”
那为首的太监道:“皇定是肚子饿了,快将八鲜汤端来啊!”
于是方才他们端着的锅盅纷纷摆在了台子,排成一排,盖子一个个打开,里面都是各种柳怀音叫不名字的珍奇鱼类,每一道都鲜香扑鼻。
柳怀音流起了口水:“真是万万没想到……我现在觉得我前十几年的人生,活得还不如一只猫!”
不得不说,他也饿了。
一太监用筷子啄下一小块鱼往“皇”鼻子下凑了凑:“这是新鲜多宝鱼,请皇尝一口。”
“皇”毫不犹豫地将之一口吞下,一群太监便露出了老姨妈一般的和蔼笑容。然后,他们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还要请诸位皇子与公主殿!”
于是他们慌慌张张地,又一层层宣下去,直至传了很远,直至不久后,又有一群太监抱着一只只毛茸茸跑了进来。
现在,有黄的,有黑的,有白的,有……
“怎么全是猫啊!”
“你有所不知,这都是皇的后嗣,皇亲生的,你看皇的肚子又大了……”一太监指指皇的白肚子,“这都几胎了?”
另一个道:“一年两胎,这是第三胎了……得多补补。”
——所以口米口米,还是只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