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宋培山突然说他们很久以前就见过，俞童很惊讶，因为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正常来说，她见过的人都会有一定的印象，但她在脑海中思索了很久，依然无果。

看俞童还是没想起来，宋培山暗自叹息一声，语气带着伤感的说：“那次见面是在昊阳的葬礼上。”

昊阳......

听到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名字，俞童心脏猛的一恸，她赶忙低下头，努力抑制眼眶的酸涩。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抬起头坐好，拿起桌面的水喝了一口，动作自然，表情也没有异样，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一个错觉。

但她确实失态了，宋培山看到了，坐在她另一边的江皓宇也看到了。

宋培山大概是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俞童听到这个名字依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以为，过了这么久，该淡忘的应该都淡忘了，有些事已经可以坦然说起，就像他，前几年想起来的时候还会伤心难过、扼腕叹息，但后来已经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了，当然他也很少跟人提起。亲近的人，像他妹妹宋小艺，因为失去的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不愿提起让她伤心，而对不熟的人，也没必要提起了。

但今天，他突然就想跟俞童说说，却不想看到了她失态的反应。宋培山一时寂然，就此打住了话题，他觉得，也许对俞童来说，现在依然不适合提起那段过往。

庆功会的后半场，俞童的状态有些不对，虽然她极力掩饰，听到好笑的地方也会跟着大家一起笑，但她的笑容里少了往日里的轻松愉悦，多了一丝沉郁。

聚会结束后，江皓宇顺路送宋培山和俞童回去，他们都是住城西，所以一起坐了江皓宇的车。

一路无话，俞童先下了车，江皓宇继续送宋培山。

车子又开出一段距离后，江皓宇突然开口说：“宋局，吃饭的时候您跟俞队说什么了，怎么看她的反应有点奇怪啊？”

江皓宇透过后视镜看着宋培山，想要从他的表情解读出什么。而听到江皓宇的问题，宋培山的表情很复杂，也很耐人寻味，怅然、惋惜、似伤感又似怀念，一时无法用简单的语言形容。

“很久以前的一段往事罢了，不过我没想到她至今没有释怀，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大概对死了的人来说，过去那么久依然有人深切的记得，是幸福的事。但对于活着的人，这算是不幸吧。

俞童进门后就倒在了床上，她想赶快睡一觉，补充透支的精神、体力。但她注定不能如愿，因为电话响了起来。

“童童，你这几天跟曲医生见面了吗？”是她妈罗女士的声音，“我可听你李阿姨说了，医院里的很多小护士可都盯着曲医生呢，你可要上点心，听到没有？”

“......”

好半天没有听到俞童的声音，罗慧娟察觉到女儿的情绪不太对，不禁有点担心地问：“童童，怎么了？工作不顺利吗？”

“......妈，你还记得宋昊阳吗？”

“......”这次换罗慧娟好半天没找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她心里一慌，她一手拿电话，一手拼命给坐在客厅的老俞招手，老俞看到她的样子虽然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走到了她身边。

“奥，记得啊，怎么突然提起他了？”罗慧娟小心翼翼地问，同时用嘴型对老罗说出那个名字——宋昊阳。

老罗从老伴的口型辨认出了那个名字，一时也愣住了，为什么突然提起一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

而电话另一端的俞童，在一开口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她不应该提起的，尤其是对她妈罗慧娟和老罗，因为这样只会让他们徒增担心。

“没什么，妈，我只是随便一说......你和爸最近怎么样？”俞童转了话题。

挂断电话，俞童嘘了一口气，不由自嘲地想，她刚才脆弱了一下，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她妈没有再追着问她和曲哲的进展，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

俞童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好像也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她依然徘徊在梦里不愿醒......

“同学，你的自行车挡道了，麻烦挪挪。”清朗的男声自背后响起。

但她没觉得声音好听，反而从心里升上股恶气，所以出口语气很是不耐烦：“路这么宽，你非要从我身后过吗？！”

说完，她也没有回头，继续摆弄自行车的车链子，车链早上就掉了，但她爸出差不在家，早上出门前她妈让她找个自行车摊去修修，但她没去，所以早上她是一路推着自行车到学校来的。现在放学了，她不想再推一路回去，所以想自己尝试把车链子重新装上去。

身后好半天没有声音，她以为人被她怼走了，手上摆弄着链子，心里不禁开始发虚，确实是她脾气发的有点莫名其妙。她看看自行车以及自己蹲的位置，把不大的车道基本堵上了，走一个人还可以，如果要过自行车就有点牵强了。

正在她心虚的懊恼自责时，突然身边蹲下来一个人：“你的方式不对，像你这么弄，再装一个小时也装不上。”清朗的男声说着，接过了她手里的车链子，三两下很快就把她弄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搞定的车链子装到了齿轮上。

她抬头去看他，只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以及在夕阳下仿佛在发光的侧脸......

场景忽然一换，她站在一个满目素白的大房间里，周围有很多满面哀戚的人，他们面朝着一个方向，有的在失声痛哭，有的在小声啜泣，旁边还有很多巨大的白色花环......她张惶的转身朝他们看着的方向看，一张年轻的帅气的男生的黑白大照片映入眼帘，她心脏猛地一恸，眼前的画面都消失了。

......

俞童坐起身，揉揉额角，拿过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她又坐了一会，正准备起床，突然刚放下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手机接通后，马晓波声音里带着慌张，说：“俞，俞队，你快来，江队出事了！”

俞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