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纪397年,锁渊海底。
沉寂而黑暗的深渊中,望之无际的如同雕塑般的诸多生灵静止在无垠的海底,微弱的阳光无法传达到此,所有妖仿佛失去了呼吸,以其原生的形态静止于此。
妖帝之召,无妖可违。
无底的深渊之中,一道炽目的强光猛然升起,将沉寂数万年的黑暗世界照亮如白昼,也照亮了在深渊之底数不清的沉眠中的迁悬花,从第一朵开始,一道细微的金光亮起,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无数朵花接连从沉睡中苏醒,呼应着那道炽烈的光,无数淡金色的微粒汇聚到一起,组成了一朵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迁悬花,缓慢而不容抗拒地将那团意图刺穿天地的光禁锢。
“三千万生灵在此为祭,迁悬囚笼已成,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落乾任由金色的锁链穿透自己的骨肉,带出的鲜血又在海水中逸散,血液中蕴含的恐怖妖力散落到整个锁渊海底,迁悬花愈发茁壮地生长。
一双墨染般的眼睛悄然睁开,弥声的手微微颤抖,而后倏忽间握紧,一道如烟般的身影瞬间出现在迁悬囚笼的另一端,弥声抬起手触摸那仿佛幻影的屏障,手指却如同火焚般化作飞灰。
弥声看了看自己身上贯穿的锁链,轻笑一声,眼神却无比冰冷。
“三千万生灵的血,杀不死我。”他轻轻开口,手中一道黑色的漩涡逐渐形成,极致的黑暗中演化出森罗万象、浮世万千,他接着道:“相反,我会重新得到自由。”
落乾注视着弥声,道:“你,不值得。以三千万生灵的代价杀死你,不值得。”
弥声的笑容愈盛:“是我低估你了,不错,不错。”
落乾没有回答,心念微动,一把燃烧着血色火焰的长剑自虚空中显现,剑柄雕烛龙,剑身舞幽凰,剑身之火于接触到海水的瞬间强烈的闪烁了一下,而后焰光更加明亮,落乾握住剑柄,无数道血色的焰涌自他的手臂盘旋而上,烙印般刻在他的皮肤上。
弥声手中的漩涡瞬间扩张,将迁悬囚笼内的世界笼罩,摧戮剑划过一道完美的轨迹,将这黑暗劈成两半,黑暗融入海水,透过迁悬囚笼扩散而出,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所有触碰到这黑暗的原生形态的妖族都如同被腐蚀一般消弭,弥声的手中握住了与摧戮剑一模一样的另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剑。
“若你想杀了我,你就必须杀了你自己,你真的想就此死去吗?”
“你的言语对我无用,今日,你必须死。”
“铿——”两把剑裹挟着强大的妖力对撞,海水剧烈的震荡起来,金色的迁悬囚笼幻影般的壁障却依旧随着迁悬花的生长而愈发坚不可摧。
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就此开始,黑色的长剑带着腐蚀的力量,一点一点吞没摧戮剑身燃烧的火焰,然而摧戮剑就如同落乾一般,不计后果,不留后路的释放全部的光与热,弥声后退了半步。
一道蓝色的长戟自锁渊海之上而来,无声地没入海底坚硬的岩石之中,浅蓝的光自长戟中持续不断地发散而出,与融入海水中的黑暗再度相融,两两相抵,化作虚无。
“嗤——”摧戮剑和黑色长剑于同时刺入对方的心脏,黑色的长剑与弥声同时化烟消散,摧戮剑的光焰也被尽数消磨,掉落入前悬花海之中。
落乾几乎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但是最终,他成功了,恶鬼终于死去,而他也不必再承受夜晚的噩梦和清醒时的悔恨,他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血液从自己的身体里散失,生命的能量从自己的灵魂中流逝,他独自在这重归寂静的锁渊海底渐渐死去。
然而,正在此时,一株紫色的藤蔓自迁悬花海中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破土而出,贪婪地汲取着海水中妖血中蕴含的妖力,而后以比迁悬花更快的速度生长,悄然而静默地攀上迁悬囚笼近乎幻影的表面,又毫无存在感地穿过了那金色的壁障,直接汲取迁悬囚笼的能量,庞大的迁悬之力和妖力的混合力量使得这株诡异而神秘的植物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并缠绕着落乾的身体,一股奇异而神秘的力量自这株紫色的植物中逸出,渐渐将落乾的身体包裹,前悬囚笼也于此时骤然崩解,化作点点金色的碎片掉落到前悬花海之中,所有迁悬花亦于同一时间枯萎。
莫问羽于倏忽间出现在落乾身边,他看着落乾渐渐消失的身躯,扬起了手中乌黑的刀。
他本应就此断绝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这样他就能彻底杀死那个恶鬼,完成自己的使命,然而,他的手微微颤抖,那把本该落下的刀却迟迟停滞着,终于,落乾的身体缓缓沉入虚空,紫色的植物也消失无踪。
莫问羽在重归于黑暗死寂的锁渊海底站立良久,最终一言不发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