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一点钟了,怎么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许迦自带问答系统:“我知道了,考完了!大家放飞自我了!我们真是太优秀了,小应得考虑要不要给我们奖励小红花!”
“许迦小朋友你几岁了?”顾矜看着不为所动:“还记得自己通知的一点半才开始试卷讲评吗?你怕不是一条鱼,记忆七秒。”
“我三岁啊,”许迦“发酒疯”现场:“幼儿园扛把子就是我,我就是幼儿园扛把子!你才是咸鱼!”
“噢!真棒!那我也是翻了身的咸鱼。”顾矜比了个大拇指。
许迦见好就收,毕竟她们快到教室了。
“咦,后门好像开着,”魏宁小声质疑:“不该啊,走的时候都关了。”魏宁是卫生委员,因为要监督值日生,她一般每天中午都是最晚离开教室的。
“那就是有人了,有人不该这么安静啊,”许迦小心翼翼推开后门,似乎还不够轻,因为教室内仅有的两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吴轶和李遇已经在了,有趣的是,没人在电脑前。可能是因为快上课了?
许迦觉得气氛挺邪门,但还是没说什么,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顾矜和魏宁没注意,聊着天走进去。
许迦还没坐下,就意识到哪里不一样了,前门没开,只开了后门。
她很自觉打开了前门,毕竟从宿舍和食堂过来大家都习惯走前门这边的楼梯,更重要的是,同学们手里只有前门钥匙。只有办公室过来的老师,才惯用后门。
“难道老师来过?”许迦没想到迎面遇上林祯,更没想到自己把心中的想法顺口说了出来。
看着林祯似笑非笑的抽搐表情,许迦对自己好心的开门举动追悔莫及,更沮丧的是,她的思路一下子被打乱了。
而眼前这个男的居然连句谢谢都不说?还一秒变脸?
“别挡道,进不去。”
这冷冰冰的语气就差加一句你太胖了。
听听,这小白脸说的是人话吗?
“那您真是心宽体胖、膀大腰粗啊,”许迦看着四周足足可以通过好几个小白脸的空隙,忍不住讥讽道:“横着走确实进不去呢!”
“你试过。”熟悉的配方,熟悉的不要脸。
打扰了,不跟林小白脸计较还不行吗?
骚不过就溜。
潇洒如许迦,还真能转身就忘却刚刚的不快。
见许迦转身,林祯也不再说话。他跟在后边,维持着将近两米的距离,好像只是陌生人。
林祯刚坐下,吴轶就“哼哧哼哧”蹦跶到他身边,看着有点紧张。
“祯哥,出事儿了……”吴轶本来就自带不太正派的气质,这下更像是做贼心虚了。
肉眼可见,吴轶的额间直冒冷汗。
“怎么?”林祯的声线一向低,此时还带了点不耐烦。
“烨哥他……他带手机的事被应……应老师知道了,”吴轶舌尖发抖,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
前面发出“啪嗒”一声,许迦的笔掉了。
林祯微眯着眼,了然她在偷听,可转支笔把笔转飞也太蠢了吧?他显然遗忘了自己也曾干过这等蠢事。
她很意外庄烨带手机?不该。
也不可能是意外庄烨被老师抓到,毕竟她已经考虑到“难道老师来过?”。
不是意外,是慌乱?
不至于傻到为庄烨慌乱,他配?
看来是顾矜。
林祯淡漠地看向吴轶:“所以谁告的?”
吴轶哆哆嗦嗦:“不……不知道,烨哥已经被应老师叫去半小时了,还没回来,他怎么办?”
此时前面的许迦面带笑意转过来(笑里藏刀的那种):“吴轶,你说,中午除了你,庄烨,还有谁回来过?”
“只有……李遇了,”吴轶的答案与许迦的想象如出一辙。
可惜的是,还没来得及追问,小应和庄烨已经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吴轶看到小应他们,迅速自觉溜回了座位。
小应走上讲台对着桌子就是一拍,大吼一声:“安静!”
“今天中午发生了一件极其严肃的事,”她扫了全班同学:“庄烨不仅私藏手机,还在教室里使用。”
“是学生手册上的公告批评不够醒目,还是我第一节班会课没有强调私藏手机被记入档案的严肃性?我早就说过我绝不会包庇任何一个学生,很快庄烨带手机的事就会人尽皆知。嗯,庄烨你自己跟同学们说说吧,怎么想的?书不想读了?”
显然小应在历史的半小时已经把庄烨骂的狗血淋头,现在都有点累了。
“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我做了一个错误的示范。因为是第一次不小心把手机放到书包里带到学校,我一开始没有发现。等到晚自习下课整理书包的时候才发现,但我没有第一时间上交,而是心存侥幸,认为只要不拿出来使用就不可能被发现。今天之前我也确实没有用过。但是今天中午,因为刚刚考完所有科目心里松懈了,我就想稍作放松没什么大不了,事实上一步错,步步错。”
庄烨头略低,听声音也着实有些懊恼。
“别学我,挑战学校的权威,践踏规范的底线。这次的违纪我会引以为戒,绝不再犯。我会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彻底告别手机娱乐……”
许迦听的仔细,有些肃然起敬:循序渐进,句句戳心,是检讨的优秀范式了。
小应显然也很吃这一套,打断庄烨,挥挥手:“快上课了,先下去吧,知错能改总还是有救的,这手机等毕业了再找我要回去。”
庄烨听话地回到座位。
“虽是同班同学,也要互相监督,有违纪就举报,做的很好!为营造良好学习氛围贡献一份力量。”小应这是在夸奖同学的举报呢。
这下下面一片哗然。
有人小声抱怨:“谁这么不要脸?还玩告状这一套,是妒忌庄烨人缘好么?”
“真是一粒老鼠屎,毁掉一锅粥,防人之心不可无。”
“是谁啊,活腻了吧?”
“委屈庄烨了,带手机的绝对不止他一个。即使被举报了,他也没有揭发别人。”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让我知道,一定要替庄烨教训教训他。”
……
许迦的耳边嗡嗡作响,她撇撇嘴:真是最后几天还不让人省心啊……
果然,晚自习前的教室,剧情已经有了进展。
“果然是李遇那个*,”一个男生口吐芬芳。
“怎么知道的?”
“整个中午教室就三个人,李遇,吴轶还有庄烨。有人假借丢东西的名头去监控室看了,就他李遇出过教室。还用问吗?”
“嗯,其实不看也猜得到,吴轶怂的一批,何况他还是庄烨室友,一口一个‘烨哥’,是他才奇怪呢。再说庄烨对他也不差。”
“话虽如此,看了放心。想抵赖,没门。”
“也不知道烨哥要怎么收拾他,”男生下巴对着李遇的方向努了努。
“估摸着烨哥不屑于动手,那没事,我们来就好,最看不起这种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了。”接话的男生一脸跃跃欲试。
“成。”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
一个年级的学生在意的都不是贴在每个班级布告板上有庄烨名字的公告批评,而是年级里出现了应该被铲除的异类——名为告密者的异类。
庄烨没有任何动作。
他只跟顾矜解释了一下,没有回消息是因为看到小应从后门走进教室,他忙着删掉所有记录。
但这不代表别人没动作呀。
你以为李遇会被拉到哪个寒碜的角落暴揍一顿?还真不是,如今的高中生聪明极了,最不屑的就是把人揍得鼻青脸肿,不是给人拖自己下水的机会吗?
他们会随时随地跟李遇来个“蓄谋已久”的偶遇。上洗手间,食堂吃饭,楼梯上或者是宿舍走道,无处不可。他们中有的唱红脸,有的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个个都该拿奥斯卡小金人。
有一次许迦有幸目睹了一个片段。
“副主席你好啊,别着急走啊,我有道地理题目不知当不当问呢?”一男生满脸堆笑,就差搂上李遇肩膀。
“恶不恶心啊你,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遇,说,你不做好本分的事,告的哪门子的状?感到天王老子头上动土了?还是不告状心里苦呐?”另一男生接茬。
“什么告状?什么苦有没有点眼力见了?我们副主席那哪是告状,那是监督,那是维护正义。”
“维护正义?正义就是像舔狗一样无所不尽其极的阿谀奉承?还是老谋深算得来的暗箱操作?或者是见不得光的嫉妒之情引发的报复性心理?冠冕堂皇的正义,也太可笑了吧!”说的慷慨激昂,许迦莫名看出了一点“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英雄气概。
“你……你懂个球!等着吧,副主席会让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过是一只终将被碾碎的蝼蚁,有什么资格在我们副主席面前耀武扬威?”好似一条草履虫,急得跳脚。
可惜草履虫是单细胞生物,没脚。
“嗯?代价?用几百斤的肥肉碾碎我这只蝼蚁吗?士可杀,不可辱。”
“……”
不愿再听,许迦果断撤离。
风格迥异的侮辱形式,万变不离其宗的侮辱目的。说实在,挺无聊的。可是无聊不正是当代青少年的现状,他们好像一直在找乐子的路上。
若没有李遇这样合适的主角,又怎么能博君一笑呢?
信息化,碎片化的时代,人谈何隐私,跟动物园里展览的动物又有何区别?
关于李遇的过去,像是饭后甜点那样不断填补着人们的欲壑难平。
“其实李遇之前跟我一个初中的,”顾矜提到李遇,眼神可以淬出冰来,想必也避不开庄烨的关系。
“那他跟庄烨也是一个高中咯?”魏宁抓住重点。
“嗯,不过像班里传的怀恨已久可能性微乎甚微,我们初中二十几个班可不是说笑,隔着十几个班,三年初中都不一定见过一面,”顾矜客观描述了一下。
“你也知道,追求故事性,可以放弃一部分真实性,”许迦见怪不怪。
魏宁分享了几个关于李遇的传闻。
“初中大冬天每天不穿上衣上学,只穿短袖上课,只为做那朵不一样的云彩,”
“每天炫耀自己家里有钱,周末家长来接开的一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私家车,还次次让他妈妈拎包提箱,不知道还以为是家里的佣人。”
“之前参加了一个学校举办的写诗大会,写的特别抽象派,一个奖没得还抨击评委眼光,在宿舍叫嚣要让那些评委在这个学校呆不下去。”
……
“额,用高度自尊心掩饰自卑吧,还有点缺爱的样子,”许迦总结了一下。
“挺爱装的,”顾矜不客气道。
许迦点了点头,补充道:“话说回来谁不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