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憋屈极了。
大半个月在深山中晃悠,每日所见除了树还是树,李信只觉得自己眼睛都成了绿色的。
雨后清新的林间空气丝毫没有能够稍稍缓解心中的郁闷,李信随手砍掉身旁碍事的枝丫,回想起之前千里奔袭的快意来。
虽然此时想起,双股之间仍是火辣辣的,但那般的肆意张扬,才是李信参军领兵的意图所在。
如今别骑马狂奔,在这满是参古木的山岭上,李信若不想摔断脖子而英年早逝,就得乖乖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前进。
如此一来,每日的行军速度如龟爬一般,不过二十里而已。
不单单是李信,大半个月不见日的枯燥进军,使得军中士气普遍都维持在了一个极低的水平。
不过蒙恬并不为此困扰。
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他们的极限在哪里,蒙恬心中比谁都更有数,何况……
“出山了!出山了!”最前方兵士惊喜的欢呼远远传来,令李信嚎叫不已,蒙恬面上却并无动容。
何况今日就是行军的最后一日了。
还未收割完毕的金黄麦穗在微风吹拂下翻起麦浪,极为惹人心爱。
老农直了直酸痛不已的背,看着丰收的景象面露欣慰,用汗巾擦了擦热汗。
往年的秋收不需要老人亲自下地,家中孝顺的三个儿子早已争抢着收完了,只是如今三人都被赵王征进了军中,不知如今是在北还是在南了。
与他一般的家庭不在少数。
如今在地里劳作的不是老人就是妇女,秋收的速度自然慢了许多。
老人对此有些怨念,但并不多。保家卫国本就是国人之任,为此付出再多,只要能看到眼前的麦田,就知道一切都值得。
只是田中怎么安静了许多。
不但隔壁田垄的大妹子不见了踪影,连虫蟊的叫声都不闻了。
“老人家,请问此处是晋阳地界吗?”
听闻身后蹩脚的邯郸官话,老人抹汗的动作骤然停下,转过身去却看到一个身着黑甲的年轻后生正一脸和煦笑意。
“是,翻过前面这座……”老人指向身侧的手臂突然凝滞不动,瞳孔蓦然扩大到极限。
看不到边际的宽广军阵伸展到视线所不及之处,人人都如眼前的后生一般身着黑甲。
老人不识字,但前半生看惯聊那杆随风猎猎作响的玄鸟黑旗,明白无误地表明了这支突然出现在赵国腹地的军阵来历。
昭人来了。
吕梁这几日过得颇为糟心。
从昭国翻山而来的山匪给他惹了不少乱子。
吕梁时常怀疑这伙滑不留手的山匪是得了昭人资助,最不济也得了昭饶网开一面。否则以昭军冠绝下的战力,怎么会让区区一群盗匪躲过了剿杀?
这倒是冤枉扶苏,尤其是冤枉白焯了。
白焯何尝不想把这伙盗匪以及他们的头领刘邦的脑袋拧下来?这可都是他做梦都想要的军功啊。
魏国的突然入侵使得白焯未能尽全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刘邦太狡猾了。
自从白焯“凑巧”得到了太行山匪团伙第二号人物蹯的突袭消息,反过来将对方全灭,狠狠挣了一笔军功后,就再也没见过这群如同融化在林中的山匪了。
实际上,刘邦早已抛弃了山匪们一直盘踞不去的山洞基地,北上流窜到了赵国作案,白焯在西魏境内自然找不到他们了。
此时的刘邦就正在樊哙羡慕的眼神中大口喝着抢来的劣酒,姿态之间已经初具匪首的豪气。
一边喝着,刘邦不安分的大手摸索着探进了身边刻意逢迎的女子怀中,指尖熟稔地捻着红豆,惹来女子阵阵如水蛇般的扭动和放浪笑声。
“大哥,这次收成不少,但兄弟们折损太大,您看……”
刘邦眯着眼看去,是自己提拔上来的一个大喽啰,对方眼珠一转他就知道了对方肚肠里转的是什么主意。
能依稀看出对方的心思,尤其是熟悉之饶心思,是刘邦一直以来秘不示饶本事,此时刘邦同样故作不知,“你想甚?”
“的意思是,给官府的孝敬,是不是可以少一点?”
“蠢!”刘邦不屑地打了个酒鼻,揉揉鼻子,刘邦决定给这个副手开个窍,“咱们在昭国处处碰壁,差点让人把老窝端了。
“但一到赵国,却如游鱼入大海,除了一个吕梁造成了些麻烦,其余时候,山下的村镇都对咱们予取予求,你以为是为啥?”
“是老大英明!”
“放你的……”刘邦收回一只手挠了挠脸,终究没骂出口,毕竟喽啰得也有道理,“老子英明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官府愿意收咱的孝敬。”
看着喽啰还懵懵懂懂的样子,刘邦失去了解释的兴致,这等榆木脑袋,跟他解释也是白费口舌。于是只随意摆摆手,让他下去了,随他的浆糊脑袋怎么琢磨去吧。
反正自己命令已经下了,想也没权敢克扣。自从蹯被他借着大昭那口最锋利的刀干掉以后,就再没人敢违背刘邦了。
蹯的狠都是在明面上的,虽然匪徒们也吃这种明刀明枪的威胁,但相对而言看似人畜无害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背后咬你一口的刘邦,更让匪徒们有被毒蛇盯着的感觉,连违逆的心思都不敢生出。
眼下这支规模颇巨的匪帮已经完全落到了刘邦的手里,并且在他的调教下越发有模有样,在如今勾结帘地官府后,刘邦的日子更是过得神仙不换。
但是刘邦从没想过要当一辈子匪首。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话不出来,但刘邦的意思是这么个意思,落草为寇本就是被闭上梁上的无奈之举,真有机会,刘邦还是渴望被招安的。
原本最好的归宿当然毫无疑问是大昭。
大昭铁军的无敌威势实在给刘邦太过深刻的印象了。
从最初的震撼茫然清醒过来后,刘邦对昭军的情感立刻转变为了渴望。
有了这样一支无敌之师,什么样的功绩不是唾手可得?
可惜了。
一想到那个名字,刘邦就咬牙切齿,连杯中物都令人生厌了起来。
该死的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