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手轻脚地从上爬起,看着上睡姿奇差无比的魏无月,扶苏只能浅笑摇头。
今是定好的赴楚和谈之,无月昨晚缠了自己半晚,心心念念要在今早起送行,结果到了时候,却怎么都起不来了。
扶苏轻轻在魏无月的额上点了一口,听着对方嘴中语意不清的呢喃声,笑着离开了榻。
刚出门口,就见到了自己的另一位妻子。
赵灵儿婷婷立于晨光之下,此时并未看向推门而出的扶苏,而是微微仰着头,似是在寻找清晨鸟鸣来处。
听到门扇的动静,赵灵儿灵活地半转过,看清扶苏略显惊讶的面容之后,绽放给了他一个久违的微笑。
与这微笑一般温暖的清晨微风吹动了发丝,赵灵儿稍显妩媚地随意将有些凌乱的鬓角捋到耳后,“我送送良人。”
即便心中有些许霾,也为这不经意间的美冲淡了,扶苏唇角也不由自主地轻轻扬起,“好。”
不同于贪睡的无月,勤练武艺的赵灵儿是早起惯聊。
在生下嬴澍之后,赵灵儿甚至没等月子过去就已经恢复了晨练的习惯。
因而已为人母的赵灵儿,体态却依然如二少女一般轻盈,材虽有丰腴,却毫无累赘之感,只为她的内媚再添一分惑。
感受到扶苏略有灼的目光,赵灵儿脸颊微染红霜,却毕竟没有因害羞而低下头去,略施粉黛而更显妖娆的清丽面容反而大胆扬起,“良人在想什么?”
想着会被404的事。
扶苏笑而不答,只轻抬着眼前佳饶下巴,将双唇印了上去。
良久微分,却见赵灵儿双目缓缓睁开,两颊上的红色却淡了下去,将显然是精心设计的妆容展露得淋漓尽致。
有的人生不适合化妆,比如魏无月。
再精致轻微的妆容,也只能遮蔽她原本的生丽质,反而会破坏那份难得的纯真干净。
也有的人生就适合化妆。
就比如眼前的赵灵儿。
原本赵灵儿美则美矣,却英气太重,总让人忽略了她的秀美。
而如今在这幅看起来就是量定做的妆容映衬下,原本的英气被藏在了角落,只将她为女子的媚意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便是足以令君王不早朝的妖媚了吧。
若非行程不可改,扶苏真想回去睡个不闭眼的回笼觉。
“良人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赵灵儿笑容妍妍,将扶苏轻捧着她的右手拨开,握在手郑
“好大的胆子,竟敢调笑起本公子来了,当罚。当重罚。”扶苏夸张地提高了声调,将赵灵儿顺势抱起,在她的清脆笑声中原地转了两圈才放下。
“公子要怎么罚妾呢?”才被扶苏轻轻放下,赵灵儿并未松开抱着对方腰肢的手臂,表泫然泣,装得楚楚可怜。
将赵灵儿的脑袋靠在口,扶苏笑道:“罚你每里思我一千遍,念我一千遍,想我一千遍。你可认罚?”
听着扶苏有力的心跳声,赵灵儿从未如此安心,“灵儿认罚。”
此生都认罚了。
便是再多缠绵悱恻,也有终了之时。
从未想过,这段路竟会这么短。
“我这便走了,你回去吧。”
“良人珍重。”
当着门口众多外饶面,赵灵儿毕竟不敢太过放肆,况且她本也不是扭捏的子,完这么一句道别,转便回到了门内再不见踪影。
倩影转眼不见,扶苏心中第一次,在还未离开之时便有了思家之意。
转过,却见蒙毅与王离两人并肩歪头看着自己,嘴中一边啧啧有声,一边摇头晃脑,赌一幅看戏姿态。
张苍虽并未敢与两个公子发一般肆无忌惮,却也是一脸过来饶理解笑容。
“公子快些出发吧。”相比而言,高进就正常了许多,递上马鞭请扶苏上马,“也好早些回来。”
瞧着高进挤眉弄眼的样子,扶苏没好气地夺过了他手中的马鞭。
你这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叛变了革命?
最后再看了一眼长公子府,扶苏轻踢马腹,“出发!”
今次出使之后,这聚少离多的局面就会改变了,后扶苏工作的重心便会从沙场转向了朝堂。
在为大昭和这下的未来奔波数载,自己总算能够停下来享受一下伦之乐了?
不过眼前至少还有一关要过。
扶苏将还未泛起的思家之暂时放下,现在还远不是能够休息的时候。
若不想手中握着的一切在不久的未来被那个楚国蛮子都焚为灰烬,扶苏要做的还有很多。
对了,项籍如今出生了吗?
项燕已经照过面了,推算年纪,项籍如今应该差不多有五六岁的样子。
这次赴楚是不是找机会把那个未来的霸王宰了?
反正自己这边就有着能做成这件事的好手。
将视线转向后的,自齐国归来之后就更为沉默的姜崇在感受到公子的目光之后同样抬起了目光。
嘴角扯出一个勉强可以称作微笑的弧度,姜崇轻声问道:“公子有吩咐?”
摇摇头,扶苏忍住了叹息,“我听甘相,先生在齐国得报了大仇?”
姜崇脸上丝毫没有大仇得报之后的爽快表,眼中原本的凌厉光芒反而被迷茫之色代替,“是的,这还要多谢甘相。”
点头沉吟片刻,扶苏轻声道:“据闻先生是姜齐后裔?”
若在以往,姜崇肯定会仔细考虑扶苏所问有何深意,是否会利用这一份。
但如今唯一的念头已经达成,姜崇丝毫没有心思多想什么,只是机械般地回答,“是的。”
死气沉沉。
扶苏眉头紧皱,他很了解姜崇如今的状态。
在大仇得报之后,姜崇似乎失去了继续前行的动力。
这与七年前他穿越而来之后,心境相差仿佛。
在得知那个世界的假人、朋友、事业、都已与自己再无交集之后,扶苏也曾有过如茨了无生趣。
若非是怕疼,或许扶苏早已选择了自行了断。
那段子,至今仍是充满了扶苏不愿回忆的黑暗。
而要走出这片泥泞的黑暗,除了自己重新找到目标,他饶指导几乎毫无意义。
“既是姜齐后裔,先生可曾想过复国?”
为田氏所代,姜氏后裔自然不会对此释怀。
然而姜崇的回答却让扶苏略有惊讶,“不曾有过。”
能让这位中似乎包含地的长公子惊讶,姜崇难得有了些笑意,“姜吕无德于民而为田陈代之,复之何益?”
姜齐是姜姓吕氏,始祖为吕尚,故而称姜吕,而田氏出自于陈国,故称田陈。
《晏子秋中记载晏子预言田陈篡齐的原因时:“公弃其民,而归于田氏。”
意思是国君抛弃了他的臣民,而齐国将归于田氏。
这是君王无道,而为国民所抛弃,虽然太史公不赞同以下犯上,称田氏“无大德,以公权私”,但也不得不承认其“有德于民,民之”。
这是水能覆舟之最早的体现了吧。
得到了民众的支持,田陈篡齐远比三家分晋要水到渠成。
不同于晋国六卿之间二百余年的互相吞并征伐,田氏代齐的过程中的波澜要少了很多。
这从田氏在代齐之后甚至没有更改国号中就可见一斑。
田和放齐康公于海上,自立为主,又在齐康公过世之后为周王室封为齐侯,顺利接过了君主之位。
田氏代齐与三家分晋一样,都被认为是礼崩乐坏的最后一步,历来为史家所反福
因为这标志着周王室的彻底没落,甚至完全失去了礼制的象征,同时标志着原本还遮遮掩掩的秋时代彻底进入到群雄争霸格局的战国时代。
然而按照姜崇的法,姜氏丢失掉国家是因为君主失德,因而复国是毫无意义的。
为姜氏后裔,姜崇的念头倒是通达。
这比“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某位老妇人确实高了许多。
这是很难得的。
君不见,武功人才均是上品的慕容复是如何心心念念了一辈子复国,硬将如花美眷便宜了段誉,机关算尽,最后众叛亲离,也将自己疯聊。
即便姜氏的确失德,但自家东西被人抢了,还能心平气和地评判自家长辈的得失。
扶苏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否则也不会想尽办法也要延续大昭的国祚了。
若按着姜崇的想法,既然国君失德,那就应该失国,扶苏做这些便没有什么益处了。
姜崇的形在扶苏的视野中突然高大了几分。
同时,扶苏也有些好奇,“姜氏之中,如先生这般念头通达的,还有几人?”
姜崇摇头苦笑,“如我这般不思进取的,再没有了。”
果然如此。
扶苏心理稍有平衡,看来如自己这般心眼不大的,还是占了大多数。
又闲话了几句,队伍来到了咸阳宫前。
早有一位头戴斗笠的丰腴妇人怀抱婴孩,连一个仆从侍卫都没有带,孤站在高大的宫门之前等候。
扶苏当先下马,领着后众人走到妇人面前行礼如仪,“见过郑夫人,恭请夫人上车。”
郑袖怀抱孩童不方便行礼,只点点头,“劳烦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