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一七章 不愧是你啊(1 / 1)发呆向日葵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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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的不是扶苏想象中,关于李清事件的想法与动作。

也不是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同样也在扶苏预料之中的,关于来年用兵的事宜毕竟在留城之战后,扶苏如今已经被称为是大昭年轻一代中的名将,向他咨询用兵方略也并非难以理解。

该怎么回答?

看着一脸探寻意味的甘茂,扶苏百感交集。

实际上,就连樗里偲与张苍,乃至就个人而言最为支持扶苏变法的白泽,都不清楚为何扶苏会急于在还未得到帝国的最高权柄之前,就如此急切地推动变法的进行。

昭法需要与时俱进,这是一个自商君变法以来,就为昭人所广知的事实。

但知道是一方面,真的要以洞悉未来的眼光去看待如今还远未落伍,甚至对比列国仍然抱有着极大先进性的昭法,并不是谁都可以具备的能力。

否则,惶惶战国大争,能人辈出之世,为何数百年来,只有一个商君?

其实即便扶苏是法家大才韩非的关门弟子,但若非是有着领先当代数千年的学识,仅仅以一个同时代人的角度去看,对昭法进行变革实在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事情。

何止不是迫在眉睫,甚至在他人看来,这其实多少有一点画蛇添足。

除了有“预知未来”能力的扶苏,当今之世,能够看出昭法在十余年后“民为之患”的,毕竟也只有韩非一人而已。

甘茂固然是大才没得说,但他更多的才干还是在外交,以及洞察人心方面。

就法家的造诣来说,不说韩非,他甚至比不得扶苏没有后世能力加成的扶苏。

因此面对扶苏这半年,乃至于一年来,从轻刑,到变法的一系列举措,一直“热眼”旁观的甘茂,是有些一头雾水的。

这才有了甘茂今日趁着车厢中只有扶苏与自己二人在,连一向形影不离的樗里偲与张苍都不在的情况下,问出这番话来。

那么,对扶苏而言,是否应该对甘茂开诚布公,告诉他若是不变法,未来大昭帝国必然会崩溃的事实呢?

当然不。

连樗里偲和张苍,都因为会牵扯太多,而解释起来太过麻烦都没有实话实说的内涵,怎会告诉最多只能当做是有限盟友的甘茂。

而且至今扶苏也不能确定,甘茂究竟是不是始皇帝那里,派过来监视,或者至少是监督自己的人。

但同样地,扶苏也不能像糊弄樗里偲他们一样随意糊弄甘茂。

虽然不是韩非那样的法家大才,甘茂却也不是笨蛋。

樗里偲那些人未必就不知道扶苏是在随意糊弄,只是相比于别人,他们对扶苏更有信心以及忠诚,才没有追根究底,就愿意为了扶苏指明的方向而奋斗。

但甘茂不同。

对于狡诈如狐的甘茂而言,一向只有他欺瞒糊弄别人,哪里有别人随意糊弄他的可能。

一点细微表情的流露,就足够他判断扶苏是否说了真话了。

那么,就告诉他真话好了。

“甘相以为,大昭强盛之本,在于何处?”

这是当日扶苏在接受了韩非傲娇的“建议”之后,广纳天下杰出青年之时,在酒宴上对着众多青年士子问出的问题。

甘茂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回了两个字:“昭法。”

“甘相通透。”扶苏笑眯眯地,“那再请问,昭法如何?”

甘茂疑惑地看了一眼扶苏,那眼神,仿佛是在对一个傻子说:这还用问?

扶苏忍住了胸口的发闷,没有翻白眼,“当日韩师向我传授法家学问时,曾探讨过昭法得失。”

这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什么探讨昭法得失,无非是韩非在教授他其他学问时,偶尔谈及了昭法,稍微点了几句而已。

不过如今韩非已经作古,扶苏拿老师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已轻车熟路。

果然,一听是韩非说过的,甘茂便收起了之前对扶苏那种看二傻子似的表情,神色中端正了许多。

人的名,树的影,对权威的信服古今皆然。

一提到是韩非说过的话,首先就比他扶苏说的,高出了几分去。

心里嘀咕了一下甘茂也不能免俗,扶苏继续说了下去,“在说到昭法得失之际,韩师曾总结了昭法自商君时起到如今,乃至未来的价值。”

于是,韩非曾在课堂上说过的那句著名的论断再次重现江湖。

“商君之时也,因为之备十载之前,国之良药当今之世,锐意不足十载之后,民为之患。”

前面两段都是讲昭法的优势,不用多谈。

昭法百余年,带给昭国多少领先于世的进步,不必韩非总结,甘茂都有切身体会。

而后两句,尤其是最后一句,带给甘茂的震撼是最大的。

“十载之后,民为之患?”甘茂喃喃地重复了又一遍,看向扶苏的眼神中多了些许锐利,“这真是韩非子下的断语?”

扶苏点点头,“断语不断语的倒不一定,但老师这段话,我一直记在心头。当日其实未必是服气的。毕竟煌煌昭法施行百余年来,从最初的争议不断到如今的民无法不行,人人都可知昭法对大昭的好处无穷。要说仅仅十载之后,就会民为之患,即便此言出自韩师之口,扶苏仍是有些不能苟同。”

这话说到了甘茂的心里去了。

甘茂也是皱眉点头,“韩非子说十载,而如今怕是已经过了三载。”然后随即,甘茂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韩非子已经断言了数载之后,天下将一统于昭?”

果然,聪明人总是会自己脑补。

仅靠着他们自己的多想,就能够补充很多扶苏没有编圆的东西。

于是,顺着甘茂自己脑补的“事实”,扶苏接着道:“不错,韩师的断言我虽并未对任何人谈起,但一直放在心中。而在经历了数年的征战与执政,又在列国周游之后,我已经意识到了,韩师所言的民为之患中的民,应当不仅仅只是昭人。”

“这就说得通了啊”甘茂语气悠然之中,似乎又带着罕见的钦佩,“不愧是韩非子,果然学通古今,可惜了,可惜了啊。”

扶苏看着甘茂的神态语气,压住了心底的好笑。

只能说,不愧是你啊,甘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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