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唱的歌我怎么会记得?”三公主眉毛一扬,也同样面无表情地答了句。
刘妃便又嘶哑着嗓子继续情意绵绵地唱着,感觉后面是唱完了整首,又把袖子一甩,再次朝着三公主问道:
“三公主,我都唱完整支曲子了,你还是记不起来吗?”
妈呀,看来这是杠上三公主了啊,难道是已经知道二皇子是被三公主射杀了吗?季雨菲顿时有点发慌了,给身后的白流苏打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她严阵以待。
这点默契主仆二人还是有的,毕竟也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了,白流苏便回了个坚毅的眼神并轻轻点了点头,意思是她知道了。
对刘妃的这个问题,三公主这次是连回答都省了,反正在她眼里刘妃已经是个疯子了,疯子还理她干什么,自己是皇后生的,小雨同学说过,皇后生的公主最尊贵,那自己不想理就不用理。
刘妃见三公主不回答,便又扯着一副嘶哑的嗓子自顾自地悠悠开口了:
“三公主,这是当年你母后给你唱过的,你竟然不记得了,唉,这可是我教给她唱的呢。说起来,杨氏没别的好处,就是耳根子软,我说什么,她竟然也就听了,哎哟喂,就这幅样子,还母仪天下呢—”
“刘氏!”皇太后忽然一声大喝,把个正低头喝茶的徐贵妃给惊得一哆嗦,手里的茶杯盖子一滑,发出刺耳的“咔哒”一声,还好,旁边的宫女眼疾手快,合掌把整个茶盏给接住了。
刘妃听了皇太后这声喊,既不恼,也不害怕,还朝季雨菲微微一笑说道:
“说起来,你的母妃,跟那杨氏也是一个样,唉,可惜一样命不好,我说母后啊—”
然后在季雨菲觉得皇太后要拿茶杯砸人之前,竟然还一点不打磕绊地说了句让人感觉大逆不道的话:
“您的儿媳妇,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们,怎么都这么福薄命短呢?”
疯了,这刘妃绝对疯了,竟然敢说这样的话。这是季雨菲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这刘妃肯定知道她儿子的死不对劲了,要不然不会摆出这么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跟皇太后对着干。
第三反应是,皇帝怎么还没来?
其实刘妃的矛头应该对准皇帝啊,这些嘴皮子上的功夫可以省省,没看皇太后现在又闭目养神、充耳不闻了么。
还有,这屋里的冰块是不是放太多了,外面看着阳光灿烂,里面坐着觉得冷飕飕的,偏偏除了个刘妃,就没什么人说话,真是让人不自在…
就这么如坐针毡地过了一会儿,外面一声通传,皇帝终于带着康王和一大堆宫女太监等浩浩荡荡地到了。
看见面无表情的皇帝进来,本来面无表情顾自己慢慢踱步、转圈的刘妃顿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季雨菲也惊讶地看到,有眼泪从刘妃的眼里流了下来。
刘妃没管眼泪,只是披散着头发,微笑着上前对皇帝行了个优雅的礼:
“皇上,您终于来啦,臣妾可是等您好久了!”
声音嘶哑却温柔,里面有说不出的情意绵绵,感觉就跟季雨菲以前看的宫斗剧里那样,犹如一个争宠的宫妃终于盼来了皇帝过夜。
不过现在的刘妃,反正这话听在季雨菲耳朵里,是要强忍着才不打寒战的。
皇帝听了也没反应,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看着弯腰行礼的刘妃没说话,也没说让她起来。
后面的康王则是利索地朝皇太后行了礼,然后找了个门口的、离一众女眷有点距离的位置坐下,坐下后又朝季雨菲点了点头。
季雨菲想了想,凑到睁眼看着场中皇帝和刘妃的皇太后耳边轻轻说了声,又对着三公主指了指康王的位置,之后起身带着白流苏悄悄地挪到了康王身后:
“父王,我还是跟着您坐吧。”
这明显是宫中的场子纠纷,自己和康王两人就还是避着点儿、安心当看客听众吧,而且屋里感觉太冷了。
康王目视前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三公主没动,看了下康王父女一眼后,便继续专注地看着场中那一弯腰一站着的两个人了。
弯腰的刘妃抬起头,这会儿已经不流眼泪、也不笑了,面无表情地朝皇帝看了一眼,然后就做了个让那几位围观的妃嫔很是惊讶的动作—
刘妃施施然地站直了身子,还很是优雅地往后掠了掠那一头花白的头发、拍了拍身上的黑衣,若无其事一般地低头整理着。
这时候,皇帝也总算开了金口:
“刘氏,你这么大动干戈地把人都叫来,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刘妃抬起头,仰头停了一下,然后对着皇帝微微一笑,眼泪又流了出来:
“皇上,长平就这么死了,你说我想说什么?”
“长平没了,朕跟你一样心痛,昨晚也跟你说了,看在阿泽的份儿上,你要节哀!但你今儿这是闹得哪一出?把大家都叫过来,这大热天的,还把母后都给请过来了,朕只能问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想说什么,臣妾只是想,当着母后和您的面,跟大家说一说一些旧事罢了。”刘妃把披在前面的头发往后一扬,转了个圈儿,看着众人徐徐说道。
徐贵妃听了,看了眼旁边的张妃,可张妃毫无默契地正低头喝茶,而张妃旁边的某个妃,则皱着眉头认真地看着前面的刘妃。
徐贵妃便有点恼怒地甩了下手里的帕子,假装若无其事地拿它按了按额头。
皇帝没说什么,只是把手一抬,那本来如隐形人一般跟在皇帝身后不远处的王洪发,便开始无声地动作起来,示意屋子里各位主子所带来的宫女内侍太监连带白流苏这个外来丫鬟,让他们赶紧退下。
连带皇太后身后的欣娘,见状也被皇太后摆摆手让退下了。
王洪发躬身行了礼,也跟在那些人后面快速地退出了屋外。
一时间,屋里便显得更冷了,季雨菲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挪过来很正确,并且趁着大家都在动作,又轻轻地把自己的绣凳往门口再挪了挪。
皇帝则是用眼神巡视了一圈看了下,然后找了皇太后身边的座位坐下了,坐下后抬头看着那依旧站在中间的刘妃说了句:
“说吧,什么旧事往事,今儿你就说个痛快吧!”
刘妃没接话,又仰着头转了两圈,似乎是在想着怎么说,后来就把手一背,轻盈地转了个圈,回头对着皇帝歪着头问了句:
“皇上,您可知,长平今儿多大了?”